曹州小城,爱情,友情,青年人的平凡故事,平凡人生。
在我们最年轻向上不谙世事的二十多岁,却要做出许多可能改变一生的决定。
2021年4月17日,星期六。
张翊收拾好自己的办公桌,跟同事打过招呼就提前下了班,同事一脸坏笑做出我懂得的表情,张翊见状挑挑眉毛,跟着笑了。
走出办公室,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四月,真是相见的好时候啊。
明天周日,他又跟领导请了两天的假,三天时间,应该是足够的,他得赶紧回去,好好打扮打扮,然后去火车站,接一个人。
今年张翊换了一间新的出租屋,之前住的地方离单位太远。还是合租房,不过这次的房子比上次的要清净些,主卧带卫生间。而且,好像也住不多长时间了。
春风拂面,回去的路上张翊已经难以控制脸上的笑意。
回到出租屋,洗头,吹干,换上早上就已经准备好的衣服和鞋子,看一眼手机,时间还早,嗯,可以利用这点时间再查缺补漏一下,免得待会儿出洋相。
同事让准备一束花,浪漫,后来被他给否了,不合适。
张翊看着床上的接车牌,把自己给逗笑了,牌子是他做的,写着她的名字和一些难以言喻的鬼画符,想了想自己像个小丑一样站在火车出站口举着牌子的模样,他把牌子翻了个面,眼不见为净。
出门的时候张翊还是把牌子给销毁了,他怕她看见牌子后会嘲笑他,虽然今天她不可能会来到他的出租屋,但万一呢?
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他两手空空,更像个小丑了。但他觉得这是个英明的决定,最好的选择,他能应付的来,在之前的几天里,他的脑中已经闪过无数种同她见面打招呼的场景和话语了。
第一次见面,很重要。
八点三十一分,她乘坐的列车到站了,看着慢慢从通道里走出的人群,张翊期待搓手,激动的心情让他的身体止不住的打颤,意识到这点的他做了两个深呼吸,眼睛紧盯着走过闸机的每一个人,这要是错过,那可闹大笑话了,是要被嘲笑一辈子的,有机会一辈子的话。
过了半晌张翊也没有发现目标,眼睛有点难受,他快速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张望一下四周后,继续紧盯着人群。
忽然,他眉头微皱,发现了不对劲,刚才眼睛的余光好像看到了什么。
他望向右前方,果然,一个女孩正一动不动的举着手机拍自己,他十分确定,就是在拍自己。
女孩看着身高一米六左右,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一条洗的发白的直筒牛仔裤,深色的外套,发型和《不能说的秘密》里的路小雨差不多,旁边放着一个粉色行李箱,手机遮住了她的脸,但张翊已经把印在心中的模样自动贴在了她脑袋上。
张翊耸了耸肩膀,张开双手对着手机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就算你做足了准备,尴尬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生,她还是故意的。
手机后面的苏禹涵彻底绷不住了,她放下手机,笑弯了腰,再抬起头,张翊看到她笑的弯成月牙的眼睛和两个酒窝。
值了。
张翊呆呆的站在原地看她看的出神,苏禹涵拉起行李箱走出闸机,来到张翊面前,抬头看着他,她一脸轻松,但紧握行李箱拉杆的手出卖了她。
她在等他开口。
张翊的视线一直紧跟着苏禹涵,他感觉这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她就这么来到了曹州城,来到了他面前。
他从她皎洁又充满灵气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
这让他思绪迷乱,不自觉的回想起,自己回到曹州城的这三年。
2018年4月27日,星期五。
和平路上,张翊刚下班,正骑着刚买的二手电动车听着歌回出租屋,歌名叫《青春大概》,是他这段时间最喜欢听的,他要回去洗个头,换身衣裳,赴约。
今年,是张翊毕业后回到老家曹州市工作的第一年,在父亲的帮助下,二十二岁的他跟着一个中年远亲,被安排在一个在建小区的项目部,过着朝八晚六,有些无所适从的日子。
他上学时的梦想,是希望找一个可以每天西装革履的班上,可随着大学毕业,室友几人一起走出学校大门,走向社会,在说笑间,他只是仰望了一下天空,五个人就从身边消失不见了,古话怎么说来着,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
他如梦初醒,当他站在项目部看着西装革履的售楼处的销售人员的时候,好像也不是那么期待西装了。
在一个新的环境,何况还是个初入社会的新人,总是会经历一段低谷期,张翊也是如此,他虽然在学校学习过工程方面的基础知识,但真的来到现场,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咋说呢,部分文章确实是有见解,有水平,有学理,可视野窄,没实践,这是断不可行的,张翊一直记在心里,无非就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多看多听多记少说话嘛,熬过这一年半载的就好了。还好没有遇到网上经常说的那些个奇葩同事,大家都对他这个新人挺好,这让张翊觉得,只要撑过这个理论与实践结合的初期,日子会原来越好的,现在房地产市场一片大好,等过个几年,他手拿图纸大手一挥,一片高楼平地起的景象,很难让人不期待啊。
张翊停车摘下耳机,到家了。他住的地方是一个小区高层,一套房子,被房东打隔断硬生生造出了六个房间,他住其中一间,公共卫生间,每个月房租六百五十元,划算。
趁现在还没人下班,他赶紧去卫生间准备先洗了个头,站在镜子前看着被安全帽压趴的头发,张翊叹了口气,这并不是他喜欢的工作,可除了这个又能干什么呢?骑驴找马吧,可是对于爱干净的他来说,工程上的工作环境实在有些难熬。
洗头,吹干,换衣服,骑上电动车,出发。
张思明正麻利的做着晚饭,他早早辍学,在外地跟着亲戚做了两年生意之后,就回到家,娶了媳妇儿,有了孩子,自己做起了小生意。
他在曹州城南的村子里租了个小院子,租金不多也不少,一年八千块,带着老婆孩子还有未出生的孩子住在这里,一边照顾着她们,一边做着小生意赚点钱,赚的不多,但自足起码是够了。
他把锅底的火又烧的旺了些,想着赶紧把饭做好给她们吃完,自己好去喝酒,外面摊子还是归庭在看着,不知道给看成什么样子了。
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张归庭呆呆的坐在水果摊后面。他一毕业就留在济南找了份工作,今天能够回到老家,还是因为正好这次出差赶上了,人还没到曹州城的时候就约好了伙计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喝点儿再说。
现在正是下班时间,人比较多,水果摊一天里就趁着这个时间可以多卖点,可张归庭看着眼前的水果有些郁闷,这不是他擅长的啊,何况他连各种水果的价格都记不住,只是帮着好兄弟看会儿摊子罢了,可不要有人来买水果,要是真有人来的话,思明你就别怪我随便卖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两个看着比他要小一点的姑娘走了过来,站在摊位前看了又看,然后其中一人抬起头看着不说话的老板问道:“老板,菠萝多少钱一个?”
“五块钱一个。”
“那行,拿两个吧。”
“菠萝不削皮哈。”
两个姑娘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临时老板张归庭,仿佛在说菠萝不给削皮你还卖什么菠萝?
“我给你们便宜点儿,八块钱两个。”张归庭心虚补充道。
“那不要了。”
看着离开的两人张归庭心想着,不是我不给你们削,是我真的不会削啊。
沈星和推开酒店大门,舒展舒展筋骨,随意的在身上拍打了两下,下班,喝酒去。
他是他们发小这几个人中最早不上学的一个,不上学以后就跟着家里人在饭店里上班,现在在身后这家酒店里做大堂经理,每天穿着小西服,动动嘴跑跑腿就行成,自在的很。
这么多年过去,他换了几家酒店工作,认识了一些朋友,嘴皮子练得是能说会道,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手到擒来,可是让朋友同事们纳闷儿的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没有谈过女朋友,真是奇了怪了。
之前也有人问过他为什么不谈女朋友,是不喜欢吗?他的回答是,觉得还没有遇到那个人,一个好像找了很久也等了很久的人,他得再等等,这番说辞惹得朋友们一阵挖苦,你这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演起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来了?
回到火车南站小区,沈星和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房子是他爸买的二手房,花了几十万,给他娶媳妇用的,现在一家人先住着,就等着过两年拆迁一套变两套了。
电话铃声响起,不用看,肯定是张翊到楼下了,打电话让他下去呢。
沈星和拿起手机接通电话,果然和他猜的一样,其实也不算猜,毕竟不是头一次了,之前喝酒都是他和张思明两人,现在张翊毕业也回到了曹州城,多个发小,多个酒友,喝酒的时候更热闹了,他抱起家里存着的一箱雪花啤酒,下楼。
“来的正好,我这刚回到家换好衣裳你电话就打过来了。”沈星和说着把啤酒放在张翊带的那箱啤酒上,虽然吃饭的地方离这没两步远,不过这啤酒抱着太沉,还是放电车上的好。
“那是,我这掐着点儿过来的,思明跟归庭应该也快到了。”张翊拧动车把,让电车慢慢的走着。
“我给他打个电话。”
沈星和掏出手机给张归庭打了个电话,没人接,那就是马上到。
还没走到地方,老韩家烧烤的大姐就看见了沈星和,随即招手喊了一声:“弟弟,来吃烧烤了。”
“嗯,四个人,还有俩没来,等会再点。”沈星和说着就随便找张桌子坐了下来,不用客气,都是老熟人。
张翊把电动车停在一边,一箱啤酒放在自己身边,一箱放在了对面,“咱俩喝这个,那个给他们俩。”
沈星和低头看了一眼说道:“这就够喝的啦?”
“不够等会儿再说。”
张思明带着张归庭姗姗来迟,俩人骑着一辆电动车,还带着两箱啤酒,还好没给车子压垮,张翊看到车上的两箱雪花,笑了,得,很默契啊,一人一个,谁也不用抢谁的。
点菜,今天张归庭远道而来,当然是他请客,沈星和带着张归庭去屋里点菜,张翊他们也没闲着,筷子杯子啤酒先打开,倒上。
瓶盖打开,张翊将酒水递给张思明说道:“思明,你这今天不是早早的就收摊了?”
“咦,归庭都回来了,不差这一天的钱。”
“我觉得也是,吃不上他的饭显然更亏些,哈哈。”
“那是,他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说啥都得把这顿饭吃到嘴里。”
张归庭二人点菜回来,刚坐下就笑着说道:“思明,刚才我没告诉你。”
“啥?”
“你卖的那菠萝多少钱一个?”
“五块。”
“那就没错。”
“咋了?你看摊儿的时候有人去买菠萝了?”
“对,两个年轻女孩,我告诉她们说五块钱一个,不给削皮八块钱两个,人家听完扭头就走了。”话还没说完,张归庭自己先笑出了声,张翊沈星和也跟着笑了起来。
张思明只能一脸无奈说道:“菠萝你不给人削皮谁要啊。”
“我又不会削皮,她不要我也没办法。”
张思明看店里伙计端着一盘凉菜放在了他们桌上,拿起酒杯说道:“来吧,菜也上来了,归庭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先喝一个吧。”
“来来来。”
放下酒杯,张翊打了个酒嗝,吃了口菜,无奈摇头说道:“哎呀,这班上的,跟不是过的一样,人吧人不熟,干啥吧啥也不会,在那呆着跟傻子一样,上了班我就盼着下班,早上起床整的我都有点害怕。”
“哎,你说这个我深有体会,当时我可不是在家而是济南,去年我刚上班的时候跟你这个状态一样,过两三个月就好了,不过我当时有学长在那,之前也提前培训过一段时间,应该比你强点。”
“都是这样,我跟思明我们两个更不用说了,刚打工的时候那才多大,这不也六七年过去了。”
听到沈星和六七年出口,张思明才反应过来,“哎呀,你不说我都没有想过,咱这都混六七年了,还是那个样。”
张翊拿起酒杯感叹道:“知易行难啊,你们这都是过去这一关了所以感觉没啥,我这正在过关的可不这么觉得,之前这两个月,要不是跟你们俩三天一小喝,五天一大喝,还能说说话,谈谈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挺过去,来吧,再喝一个。”
“看样这是憋坏了。”张思明幸灾乐祸说道。
“憋坏倒不至于,难受是真难受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不是本人经历的事情,你就是说十年我都不觉得久,可真要是摊到自己身上,度日如年啊。”
“慢慢来吧老伙计。”沈星和说着拍了拍垂头丧气的张翊的肩膀,“思明你还说你是老样子,老婆孩子都有了那还叫老样子啊,现在老二不也刚有了,我这啥都没有才是真的老样子。”
“可别说这个了,提起来就头疼,压力大啊,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刚走上社会那两年,挣多少花多少,到最后一分钱都没存住,这是回来曹州城成家了知道钱重要了,才开始存点钱,刚回来的时候要不是我爸妈帮着点,饭我都吃不起。对了,归庭你这就打算一直在济南吗,还是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吗,先干着吧,再说我这个工种回来也不好找工作,别的我也不知道能干嘛,先干几年存点钱,孟远不也在外边嘛,比我还远。”
“小翊这是第一个回来的,孟远就是第二个,他在大南方是吧,干那个啥来着?”
“大数据。”张翊答道。
“对,大数据,咱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是不是让人家给坑了,听着跟搞传销差不多,看他发的朋友圈穿的板板正正的,大背头梳着,妥妥的成功人士啊。哈哈,来,喝一个。”说着沈星和拿起了酒杯。
“归庭你什么时候回去啊,现在咱这正开着牡丹花会,没事去看看也行。”张翊问道。
“就这一两天吧,活干完就回去了。”
“五一不放假吗你们?”
“放假是放假,回来一趟麻烦,五一就不回来了,你们光让我去看牡丹花会,你们几个都去过吗?”张归庭明知故问。
“没有。”
“没有。”
“我也没有,哈哈。”
“看啊,这三个在曹州的人,从小到大都没看过牡丹花,还在这说我。”
“那你去过吗?”沈星和问道。
“我也没去过,哈哈,那咱谁都别说谁。”
“咱发小六个,一个在老家,一个在济南,一个在南方,咱三个在曹州,这可真是太好了。”张思明感叹一声。
这让张翊又想到了那句,泻水置平地,不过后半句现在说为时尚早了。
“别急,等过几年,外边的都得回来,家里的也得过来。”
“我觉得差不多。”
“嗯。”
酒过三巡,每个人的箱子里酒都要喝没了,张翊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哎呦一声:“十二点了,咱这六点多开始,不知不觉就十二点了。”
“这才哪到哪。”
“就是。”
“我在济南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也没有这么高兴,放松过。”
几人都醉的差不多了,说话都慢吞吞的开始口齿不清了。
“明天还得上班啊。”张翊说道。
沈星和对着张翊大腿就是啪的一下,拍的张翊直咧嘴。
“谁不上班啊,都上班。”
“来吧,喝吧,归庭好不容易来一回,喝尽兴点。”张思明说着再一次拿起酒杯。
结束后,张归庭打出租车回了酒店,张思明骑着电车回了家,沈星和走两步就到家了,张翊也回到了他的出租房,到了地方之后每人都在微信群里报了个平安。
张翊迷迷糊糊的洗了个脚,倒了杯水,走到只有半个的窗子前,他喝了口水,看着楼下的路灯和霓虹花了眼。忽然,他注意到小区对角的三层楼门市房房顶立着一个大广告牌,好像是卖房子的广告,是哪个楼盘并不能看清,不过广告语却看得清清楚楚,八个大字:人生壮阔,此岸为荣。
张翊放下水杯,拿起手机,倚在墙上找到个自认完美的角度,把广告牌和马路上的灯光都拍了进去,看着照片他很是满意,并发了个朋友圈,贴上刚才的照片,配文: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