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奋勇厮杀,未得寸许之地。群山难入,沼泽易陷入,江海百尺之下更是被人族视为禁地。……王广统御群兽,翱翔在天地间,肆意收割着这个尚未开发的世界。
大隋,虎踞龙盘,十万横断山,镇南城,南山镇。
冷冽刺骨的寒风自山中而来,卷席卷席这大地,扫净了最后一片残存的秋意。
万里波涛如同利刃一样斩断群山,如巨龙一般将大地分割南北。
风在群山中呼啸,如同妖魔的呼喊,择人而噬。
石头房内,一个瘦如枯骨的少年睁开了双眼。
饿!
饿死了!
腹中痛得像是刀绞一般,但少年只是舔了舔干枯的嘴唇,蜷缩在角落中。
“王广?他也叫王广?”
“父亲进山打猎后不知所踪,疑似葬身虎狼之口?三亩薄田根本养活不了两口人,母亲为了贴补家用,在江边捕鱼而失足落水。这是什么狗屁开局?”
“只有一间房,三亩地?”
“额……地也被抢走了!”
王广神情恍惚,腹中绞痛如火烧,莫不是临死之前饿出幻觉来了?
不对!
自己可是新时代有为青年,靠着老爹给自己留下来的八套拆迁房,在单位里可是当红炸子鸡。
昏黄的灯光,路人的惊呼,飞驰而过的倒影,以及自己那散落成零件的手机。
那不是梦啊。
自己真的为了救人被撞身亡了……
妈的,那么宽的路,还有那一排排的路灯。
那司机是瞎了眼么?还是喝了酒?怎么就直冲冲的飙了过来?
“我这要是还活着,单位得把我供起来养老。”
王广瘫坐在墙角,那种心底升起的倦意,好想就这样闭上双眼。
唉,不知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哎呀,不知道我那八套房子怎么办?
造反的五脏庙和脑海中的倦意极限拉扯着,要把王广拉入深渊。
这也……太他娘的饿了。
咕噜噜,咕噜噜,腹中翻云倒海。
饥饿感驱使着王广扶着墙环顾四周,搜寻着仅存的一丝可能。
一床一灶台一空缸,家徒四壁。
透过漏风的窗户看向远处的群山,十万横断山养活了万千野兽。物竞天择,自己居然要变成了那快要饿死的猎户?
一阵晕眩感传来,王广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心里的倦意更甚,真想就在这趴下闭上双眼,从此再告别这个世界。
头上的疼痛刺激着王广的精神,让他支撑起了双手,努力的向外攀爬。爬上几步就喘息得极为厉害,便趴在地上休息一会儿。
“我怎么能虚成这样?”
王广全身打哆嗦,冷汗直流。
为了不让自己就此睡过去,每次趴在地上的时候,王广总会用头狠狠地撞向地面,振作精神。
死亡像一双巨手,狠狠的攥着他的心脏。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人对死亡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难不成我刚来到这个世界,又要再死一次?
王广咬紧牙关,推开门,向着村中爬去。
“你可怜,我也可怜,你要可怜可怜我,就去别处吧。”
“滚滚滚!老子也吃不饱。再来?再来就把你炖了!”
“扫把星!滚!别死在我家门口……”
一家家的敲门,一次次的失望。
巨大的恐惧和寒冷包围着王广,他只觉得心坠了下去,四肢变得麻木僵硬,每抬起一下似乎有万钧之重,浑身的鲜血都在渐渐变冷。
他找到一口井,可是他没有桶,在井边摇摇晃晃的他差点栽歪下去,更是被旁边的人一脚踹倒。
“晦气,你要是掉在井里,俺家还怎么喝水!”
“滚!死远点!”
“别死在村子里!”
王广在一群毛孩子的推搡之下一头栽倒,目光之中的村落和星空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广感觉似乎眼前有了些许的光感,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拍打着自己的脸。
“王广、王广,快醒醒。”
嗯?自己这是得救了吗?
自己那八套房子有着落了!
王广吃力的睁开双眼,一个国字脸的黝黑大汉映入眼帘。
王广脱口而出:“刘叔?”
记忆中的这个男人叫刘虎,是自己的邻居。
哦,我原来真的穿越了。
我不再是那坐拥一线城市八套拆迁房的潇洒哥了,我是即将饿死的山中少年。
王广鼻子一酸,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哽咽:“我、我想取点水喝,我累了,就趴在地上休息、休息一会儿,没想到睡着了。刘叔,你呢?”
“去城里卖了点皮子,这不刚回来?”
“城里?”
“是啊,冬季封山前的最后一波猎物,肉肥毛亮的不愁卖,去城里还能多卖俩钱。你别在这坐着啊,着了风寒那还了得?”
刘虎伸手就要把王广拉起来,伸出后手之后悚然一惊。
皮肤干枯松弛,紧紧的包围着骨头。入手根本就没有多少分量,再看王广的脸上,双颊发白、眼窝深嵌,眉宇之中围绕着一股死气。
怎么会这样?
若不是相处了十几年的邻居,刘虎还以为遇到鬼了。
悚然间他想到了王广已经没了父母,家中遭此大难,恐怕早就没了余粮。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可是手伸进怀中碰到油纸的一瞬间又停了下来。
那油纸里包着的是一块烧肉,那是他多走了几十里山路,将手中的皮货多卖了一些钱,给生完孩子的媳妇下奶的。
他一直紧紧的捂在怀里,到现在还是温热的。
“阿虎,这肉给你吃,你叫阿虎,就应该跟山里的老虎一样壮!”
“谁敢欺负阿虎,得先问问我老王答不答应。”
“阿虎,第一次进山别紧张,跟紧我。”
“阿虎……”
刘虎想到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隔壁的王大哥如同父兄一样的照顾自己,恍惚之间人影重叠起来。
唉……
刘虎手往里面塞了塞,扎紧了领口。
“阿广,这么晚了,你家还没做饭吧。你婶子在家里熬着粥呢,过来对付一口。”
“啊?这?”
王广舔了舔嘴唇,嗓子如吞咽刀片般难受,口水不自觉的生出来,他喉结耸动。本以为就要凉凉了,但是转眼间峰回路转。
“走吧”
刘虎拖拽着王广走入巷子中,不远处是一窗摇曳的灯火。
一个温柔的妇人抱着婴儿在门槛上翘首以盼,看到刘虎身后跟着的王广的时候,脸上的笑意瞬间一凝,不知所措。
“妹子,乘碗粥。侄儿家今天没做饭,来咱这对付一口。”
妇人想要说什么却最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还是转身回屋。
粥还是温的。
干裂的嘴唇碰上热粥,腥甜味混杂着麦香,他双手捧着碗,嘴绕着碗沿转,小口喝着。
热粥透过咽喉,顺进肠胃,化作一股暖流浸润了四肢八骸。
不多时碗被王广舔舐干净,王广有了几分气力,赶紧道谢。
“谢谢虎叔,谢谢虎婶。”
“没事儿,吃完赶紧回去吧,别四处晃荡了,最近村里不太平。”
“哦”
刘虎乐呵呵的目送着王广离开,心情却更沉重复杂了一些。
眼下还未入冬,不知道大雪封山之后又是多少天,妻子刚生下孩子,家中还有老父亲供养,眼下时节又能匀出几斤粮给他?
刘虎长叹一口气,掩上了门。
“舒服,真舒服!”
王广意犹未尽的咽了咽口水,用舌尖舔舐着附着在唇齿上的残粥。
一步三回头,看着刘虎最终掩上房门,没入黑暗之中。
秋蝉肆意鸣叫,夜空熠熠生辉。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可山中人穷苦困顿,在入冬之前必须筹到过冬的粮食。
渔猎跟种地想比,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于其不稳定性。
一亩地大致产出多少粮食是可以估算的,就算是旱涝减产那也有先兆。
猎户进山可能猎熊虎,可能一无所获,还可能葬身兽口。
刘叔家中就他一个壮年,还要供养妻小、老人。山中猎户都希望秋季长一点,冬季短一些,春夏再种上一些粮食、瓜果,能熬过大雪封山。
布、盐、铁都是要钱的。
天下无无主之地,山川、江泽皆为君王之所有,除却人头数之外却还要缴纳山泽税……
哪怕是一粥一饭,也是人家从口粮中挤出来的。
活命之恩。
王广透过破窗看向外面的世界,群山耸立之中,皓月当空,映照着大江奔腾东去。
这不是他熟悉的城市了,这是精一个世界。
王广倚靠在窗沿上,静下心来的时候,忧愁爬上了眉头。
他不会打渔、不会种地、不会狩猎,没有任何生计来源。
至于后世的技术……他都不会。
有上几分口才,会写几篇文章,在单位填填表、打打杂,做社会上的一颗螺丝钉。而这样混上一个月的工资就足以供养他的吃喝、车贷之外还能存下钱。
而制糖、制盐、炼铁、香皂等诸多穿越者必备技能,他都不会!
而这个世界……在王广的记忆中,小时候山中巨蟒成精,数个村庄惨遭屠戮,而城中派出的武师,一拳可将合抱之木打穿。
可王广还得为下一顿饭忧愁。
他娘的,我的地!
欺负我王家人丁凋零,真想让我王家绝户不成!
生活怎如此艰难?
就在这时,在王广的眼中世界突然变得黑白分明。
皓月照大地,轻灵之气升空,浊气下沉,天地间沸腾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