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浮华,有几人可得圆满?修仙不易,又有几人可得长生?煌煌大道,以诸般生灵续我道统;浩瀚天地,携不周山以遨游。残酷世界,必将因我而改写,万般险阻,我只问,可敢当我一剑否? ...
契子
……天柱断,地维绝,以致天河倾覆,水淹坤舆。
故此,阴阳动乱,先天有缺。
后虽有女娲补天,大禹治水,救大地生灵于水火,然玉碎不能复其韵,镜破而不能复其圆,欲挽天倾而不能也。
又有道祖鸿钧炼封神榜,以神道重定地水风火,天地轮回,依旧难补天道缺损之万一。
至此天地间灵气渐消,天道倾覆,仙路断绝,后辈再无一人成那煌煌仙道矣。
小径尽头,人影渐显。
只见一位身披道袍的老者,背手伫立于半山腰突兀而起的楼阁门前。
“为师至今仍困于练气化神初期,寸步难进。境界难升,寿元将尽,恐怕再难等到那一日了。”言罢,摇头苦笑,眼中尽是无奈与苍凉。
观澜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轻轻叫了声:“师傅,该吃午饭了。”
天地间灵气早已消散殆尽,先辈们历经千辛万苦,四处奔波寻找,依旧毫无所获。
但不知为何,师傅总有一种笃定的坚持。
亭台前面有一青石小路,沿山体绵延而下,看不出深远。两人结伴沿青石小路而下,没走几步,老道忍不住回头望向凌云阁旁的巨石,只见有诗文诗刻于其上:
凌风飞乱絮,
游雾遮重楼。
拨云弄萧疏,
清徽剑中神。
叹息一声,感慨道:“先辈之荣光,今难复刻矣。”他摇了摇头,心中充满了几分无奈与落寞。
然而,老道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精神了几分,枯槁的脸上也有了几分光彩,莫名笑道:“徒儿真是好运道。”
遂转过身大步走向青石小道,远远传来一句:“走,吃饭。”
观澜连忙跟上,心中思量着师傅没由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老一少,漫步于这青石小路之上,山风稍歇,雾霭便如潮水般涌来,将二人行径尽数掩去。
师傅曾言,他年少时便听闻,如今世间灵气已然消散,唯有谨遵先贤之道,守护法统不失,方能于漫长岁月中觅得一线复苏之机。
正是年少好动的时候,如何肯甘心。于是就如无数先辈一样,下山走遍万水千山,寻找那一丝已不可能存在的成道之基——灵气。
可惜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恰逢遇到灾难中幸存的自己,远行寻觅的心思也就淡了。
从此,师傅一心教他学道,俨然是将自己未竟的心愿,放到了他的身上。
作为唯一的传人,观澜在学道上可谓一丝不苟,尽心竭力。只可惜观澜总认为这种修仙之说不过妄想,一直嗤之以鼻。
身为新时代的知识青年,自幼接受唯物主义教育,师傅所传之道,总让他感到与现实脱节,似隔云雾。
师傅所言灵气之说,总觉不过臆想,年岁渐长,愈发觉得此类言论如同封建迷信。师傅教的打坐修炼之法,也不过如古代时的内功,权当强身健体,并未真心在意。
而这种想法,持续到去年便发生了巨大改变。
观澜去年大学毕业后,暑假期间,在山上如平常一般打坐练气。
忽觉体内传来一阵嘶鸣,心脏似被猛然攫住,浑身颤抖不已。待耳中尖啸渐消,顿觉通体舒畅,细听之下,竟隐约可闻血液流动之声,呼呼作响,如大河奔腾。
睁眼望去,万物皆清晰如画,细微之处,纤毫毕现,连天空亦比平时明亮几分。
站起身来,只觉浑身力气无穷,轻跃之间,已是三五丈开外,身轻如燕。昔日为强身健体而习的剑法,此刻演练起来竟是行云流水,手中长剑挥舞间,竟发出阵阵清啸,宛如龙吟虎啸,气势磅礴。
奋力一挥,气贯剑身,剑气如虹,直射而出。只见不远处巨树应声而断,断口平滑如镜,上半身轰然倾倒,地动山摇。
观澜顿时豁然开朗,师傅所言的那些先辈事迹,昔日本被他视作神话传说,今朝方知并非空穴来风。
师傅的理想,亦有了现实的依据,不再是无根浮萍。
师傅年岁已高,气血渐衰,从未在自己面前耗费真气演示。直至当日亲眼所见,方觉震撼无比。
两人结伴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一处茅屋所在,其屋顶还有缕缕炊烟未曾散去。
观澜搬了一座竹凳让师傅坐下,拿出碗筷给两人各自盛了一碗米,又端上来六盘菜品,其中荤素搭配,色香俱全,看着赏心悦目。
老道扫了一眼,疑惑道:“今日怎的如此丰盛?”
观澜给师傅夹着菜,口中说道:“昨日来咱们这里借宿的护林员,走之前留下的食材。”
“怎么不留人家一顿饭?”
“是想留来着,只是他今早急着去附近城里汇报工作,招呼也不打便走了。”
师徒二人隐居深山,地势险阻,交通不便,且手机信号不好。每逢护林员至此,必借宿一晚,临行前总留些物品,以表感激之情。
老道吃了两口,倒了一杯山中自酿的酒,喝了下去,闭目细细品味,夸赞道:“小澜的手艺还是没得说的。”
观澜听罢,莞尔一笑,亦与师傅碰了一杯。
此山山泉果树皆有,这酒正是取自其中山泉果脯,自酿而来。喝到嘴里,清甜绵厚,清冽而不失柔密,且有一股淡淡的果香。
吃过饭,观澜正在收拾碗筷。
只听沉吟了许久的师傅说道:“小澜啊,难为你了,正值大好年华,却陪我这老道士一起隐居在这深山之中,此处人迹罕至,多久也见不到一个外人,倒是苦了你了。”
观澜手一顿,望向师傅。
“师傅不必如此,自从到了炼气化神的境界后,我明白了很多事情,也下定了决心。外界繁华,皆不过物欲横流,世态浮华,相比之下,我更愿意在这里跟师傅一起。
或打坐诵经,或推杯换盏,这山中景色也四季不同,有师傅陪我一起,便是再久也不会觉得腻。”
观澜挑了挑眉,滑稽地说道:“如此这般,在我看来,简直是神仙才能过的日子。”
老道闻言摇头笑了笑,指着观澜道:“你呀。”
“对了师傅,刚才在凌云阁旁边,您说我运道不错是什么意思?”观澜说出了压抑许久的疑惑。
老道闻言,捋了捋胡子,沉目道:“想知道啊?嘿嘿,还没到时候,天机不可泄露。”
观澜暗自撇了撇嘴,也不继续追问了。
麻利收拾完毕,观澜送师傅回房休憩。随后,他取下墙上悬挂的长剑,径直向前方平台走去,准备练剑。
观澜拔剑出鞘,凝神片刻,随即挥剑如风,十余年寒暑不辍的剑法在他手中如行云流水般展开。
如今正值春季,平台四周树木之上,新芽吐露,一抹抹绿色已然连成一片,远处看去,只见点点星芒乍起乍落,剑锋所到之处,带起一缕剑气。
剑法荡漾开来,树上嫩枝也跟着律动不止。
又见银光乍起,矫若飞龙,舞出片片剑花,忽似水波荡漾,又忽如火树银花,他身形矫健,在平台上翻飞起舞。
观澜正习练的乃是《清徽剑法》。
据师傅言,昔有一位师祖,剑法通神,号曰清徽。其手中神剑,亦为至宝。奈何时逢天地灵气渐消,修道无门,终在山中坐化,唯遗下一套剑法。而那柄神剑,亦踪迹全无。
夜晚,观澜将师傅送进卧房,正关门退去,准备回去睡觉。
只听床上的师傅喊了一声:“小澜,明日早上随我去后山一趟。”
观澜的脚步顿了顿,压下了心中的疑惑,道了一声:“是,师傅。”
一路回到卧房,观澜心中暗自思忖:后山乃祖陵,埋葬无数先贤。现在还没到祭祖的时候,师傅为何要带我前往?师傅近来行事愈发难测,实在令人费解。摇头叹息,暂且将疑虑搁置一旁。
除去鞋袜,在床上作出五心朝天之势,开始打坐。
观澜所修之功法,名为《上清元道真经》,乃上古传承,本门主修之道。
他炼精化气已然圆满,丹田真气转化完成,达到了气中有神、元胎初成的境界。炼精化气阶段尚且容易,只需运转功法,凝练五谷之精,自能修炼下去。
然而,他现已突破至炼气化神的境界,微不可查的灵气引入体内,仅能维持丹田元胎不失,却无法再进一步提升,顶多保持现状。
修为到了此种地步,却只能蹉跎岁月,观澜不由得一阵唏嘘,对师傅的现状也有了几分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