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闻夏不知瑾: 如果结尾即是真正的相遇,那会不会不是这样的遗憾?第一世爱而不自知第二世爱而不知她轮回一世,他还是没能一睁开眼就看见他的少女。也许,他们的相遇本就是错的。只是不知是当年的“救”是错,还是而今的“不救”是错。
“焉瑾,为何已经如此了,你还不让我去死?为何要留下我?”
我跪在地上,泪眼朦胧看着眼前立于一丈外一身龙袍的男子,心痛得无以复加,泪水抑制不住地滑落,语气却已无波澜,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就是这样吧。
十日前,一道诏书:镇北侯闻知吾与其子闻申贪污军饷、私养重兵、意图谋反,本应株连九族,朕感其过往功勋,褫夺侯爵之位,镇北侯全家赐死,奴仆门生流放充军。皇后闻夏,朕念其并不知情,褫夺皇后之位,贬为庶人,幽禁薤露宫,永世不得出。
闻家无一人生还,兄长的儿子、我的小侄子才四岁,也被无情砍了头,从小跟我到大的贴身丫鬟菀芷也被赐死,而我被困在薤露宫中,十几个人日夜不断看着我,以免我寻死,绝食也无用,那些人会每日硬灌我一些粥水进去,焉瑾下旨,如果我死了伤了,这满宫的人都要陪葬,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可能只是为了羞辱我,折磨我吧。
从所谓的谋逆有苗头,下诏定罪,到现在,近两个月,这是当今圣上焉瑾第一次来看我。而他来也只是因为一个时辰前,现在的皇后、曾经的淑妃方暖来过,是怕我伤了他的阿暖么?他不知,他的阿暖是带着怎样的嘴脸、以胜利者的姿态来羞辱我的。我们的孩子就是她害死的,可是焉瑾不会信的,我知道。
其实她真的很没意思,从一开始我就没想和她争什么,当然我也争不过她,她是焉瑾还是太子时的两情相悦,而我只是巩固焉瑾的地位的联姻工具。从始至终她都不放过我,这下好了,我家人都死了,后位是她的了,她却还不放过我。不过她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毕竟是焉瑾下令的,要我活着。
焉瑾也很没意思,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现在皇权稳固,爱人封后,于他来说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我活着于他二人来说已无半分好处,他却连死都不成全我。
此时的他看着我,眼里竟不是我想象中的厌恶和痛恨,也不是怜悯,而是心疼和怜惜,若不是经历了这些,若不是我现在的狼狈,我甚至都要怀疑他心里也是有我的了。可能是我悲伤过度,脑子傻了,眼神也跟着傻了吧。
“阿暖没有为难你吧?”他语气关切、声音甚至有些颤抖,说着竟屈尊半蹲在我的身前,抬手向我伸过来,却在未触及到我时,又落了下去。
我错愕了一下,这是在关心我?而不是关心他的阿暖?
算了,事到如今,难道我还在乎这些么。
我抬眼看着他,只是淡淡道:“我若说当初是你的阿暖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你信么?”
他听后神色变得挣扎,忽地捏起我的下巴,指尖冰凉,竟比我的脸还要凉,声音更凉:“事到如今你还要挑拨朕与阿暖,你日日辱骂朕与阿暖,不就是为了求死么,你......”他顿了顿,唇角颤抖,眉目微凝,接着问道:“就那么想死?”
挑拨?辱骂?我何时做过?不过我也不想争辩了,只是望着他。
“你想死究竟是为了闻家还是焉理?!”见我不予回答,焉瑾接着问道。
我内心冷笑,帝王不爱你,可他却在乎你心理有没有别的男人,而到现在,他还是不信他的阿暖蛇蝎之心,也不信我与焉理清清白白,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恨恨地盯着他,语气平淡疏离:“重要么,焉瑾。我只是想死。”
我恨他,可是我杀不了他,我现在只是想死。究竟要我说什么,他才肯让我去死?
他眉头紧皱,眼里竟有了泪水,我想是我看错了,那大抵是我眼里的泪吧,他从未为我流过泪。
沉默良久后,我能感到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更加用力,他咬着牙开口:“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留恋么?”
他竟然问我这个?留恋,起止是留恋啊,若不是因为他,我可能不会做太子妃,不会做皇后,若不是因为他,我可能会一直留在漠北,守着父亲母亲,若不是因为他,我亦不会明知是方暖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当年却忍下了这件事。
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我只是想解脱。
我的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滴在他白玉修长的手上,他眼神一暗,像是忽地意识到什么一样,松开了我的下巴,我想是嫌我的泪脏了他金尊玉贵的手吧。
“民女一心求死!求陛下成全!”我顺势重重叩下头去,不曾抬起,未束起的青丝从两边滑下,把眼睛里的光遮了个严严实实,为了怕我用簪子自裁,焉瑾让他们把所有锋利的东西都收起来了,我的头发这些日子一直披散着,我感觉自己在别人眼中一定像个疯子。
“好!好!朕成全你!”
“谢陛下!”我缓缓抬起头来,他已起身走了,我只看见宫门边残留一抹明黄的衣袂,转瞬消失。
我整个人虚脱无力,顺势坐在地上,宫人们也无一人过来扶我,毕竟这里与冷宫无异,我死了他们才能被分配更好的差事。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很久很久,也许只过了须臾,大太监总管齐安端着一杯酒走进薤露宫。
齐安还是很不错的,本是先帝的贴身太监,后来跟着焉瑾,办事极其周全、对宫人宽严有度,我一直感觉他像个叔叔一样,此时他眼里也有了泪光,颤声喊了一句“娘娘。”顺势要过来扶我。
我极力推开他,废了很大的力狼狈地站了起来,冲着他扯出一抹牵强的笑,“齐总管,别喊了,我已经不是娘娘了。”
“娘娘,您和陛下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声音也已经有些发颤,似是悲伤和不舍。
我却无心理会了,“余地”两个字的尾音还在,我已经拿起他带来的鸩酒一饮而尽了。
齐安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娘娘!”就势跪下,我瞥见其余宫人随着齐安的动作才不情不愿地跪成一片。
原来鸩酒并不难喝,和普通酒水一个味道。我苍白地笑了,想着,比白绫好,听说被勒死或吊死的人舌头会伸出来,奇丑无比。
“替我谢谢陛下。”我还是对着齐安说了一句,我以为这是我此生最后的一句话了。
细细密密的疼痛很快传来,浑身控制不住地发颤,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再也站不稳,我以为我会就此倒在冰凉的地板上,却在即将倒地的一瞬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
明黄色龙袍,竟然是焉瑾。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他竟然哭了,他会为了我哭么?我想我是疯了,竟觉得他哭也还是那么好看,一如当年我第一眼见他。
“夏夏,朕后悔了,朕不想成全你了。御医!给朕传御医来!”
我恍惚听见齐安应了一声。
唉,他这个人啊,我总是不明白他,他后悔什么呢,其实我也后悔了,我用最后的力气说出口那句话:“焉瑾,如果可以重来,六年前乞巧节,我不要遇见你,更不会救你,就让你淹死在勿念河中。”
“夏夏,是你,夏夏,你回来吧,夏夏,夏夏.......”
我想对他说我回不去了,就放我走吧,如果可以重来,我不要救你,不要认识你,更不要爱上你。
可我已说不出一句话。
后面他说什么我听不清了,有人在喊什么,我也听不清了,周身的疼痛都抵不过我的心曾被一刀刀凌迟过的痛,12岁初遇至今,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我感觉自己陷入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中,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周身是没有尽头的黑,像水像雾、丝丝缕缕地笼罩着我,透不过气来,我拼命挣扎,却只是越陷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