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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又一道的玻璃被震碎，散发着药水味的透明液体混着玻璃碴被炸得满地都是。
警报的尖啸响彻整个地下实验室。
短短几秒钟，整个实验大楼都响起了警报，一路蔓延至楼下，无数的警灯也开始闪烁起来。
很吵闹，夙夜的眉头挑了一下，看着面前已经碎裂的玻璃罩，手往后伸，抓住插进自己脊柱的管子，面无表情且缓慢地往外抽。
这种管子换过很多次，它们一开始埋进大脑、胳膊、大腿，后来从许多根逐渐变少，最后汇聚成埋进他脊柱的一根。
当管子被整个抽离血肉时，夙夜并没有流一滴血，并且身上的血色空洞以缓慢的速度愈合。
有一息尚存的实验人员面色惊恐，挣扎着要逃走，却被身下的药液腐蚀得滋滋作响，白烟升起，他很快便面色青灰，整个人被灼成丑陋的疮痍。
夙夜赤着脚迈出来，却如履平地，药液如同清澈的溪流沾染到脚背，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从实验人员的白大褂里拿了张卡。
响应来得很快，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巨大，风牵扯着玻璃残渣往夙夜身上扑。
还有点力不从心，红外瞄准线扑在地板上，他往外望，看见一双双颤抖的黑眼睛。
有广播播报：
“Ⅰ级实验体数据分析已终止。”
“控制器已损坏。”
“数据库遭到攻击。”
“警告！警告！警告！”
“Ⅰ级实验体脱离中央控制系统控制！”
“Ⅰ级实验体脱离中央控制系统控制！”
“Ⅰ级实验体脱离中央控制系统控制！”
直升机卷起的风也往里扑，把夙夜发丛里水都卷落在地，也有人在喊：
“突击组准备！”
“A组绕后！高位狙击手瞄准！”
“等等！等等！夙夜他是自己脱离控制的！”
“他……他的生命体征不需要控制中心支持了！”
“氧饱98%……”
“实验体标准，血压心率正常……”
“脑电波也正常……”
更加嘈杂的声音被卷进广播里：
“实验舱是从内部被破坏的，监控显示他拔掉了补给管线！”
“他还对着摄像头笑了一下！”
“……”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众人开始惊慌：
“他笑？”
“开玩笑的吧？夙夜……笑？”
“对啊，而且他现在，是自主意识在控制行为！”
“目前的行为趋向是……破坏！”
“等一下……他在干什么？”
夙夜忽略掉所有的枪口和红外线，也不理会绝望的嚎叫，绕到了控制台。
“他要使用操作台！”
“他知道这些仪器怎么用？！”
操作台屏幕发出紧急锁程序指令，只剩下巨大的警告红字闪烁。
脚步声渐近，夙夜看着这些操作“啧”了一声，嘴角动了动，往实验室更深出的那处门走。
密集的□□声在外面响起，一些痛苦的嘶叫此起彼伏，都是他放出去的实验体发出的。
在夙夜决定逃离这里前，已经熟悉了整个路线，包括应急响应机制。
脚步声渐进，直升机堵住窗外，有瓦斯弹被扔进来，现在的他要全身而退，还有点困难。
不过他能感觉到上来的人的恐惧。
这些人，既想杀他，又想用他，野心勃勃，又胆小如鼠。
越来越多的实验体被夙夜放出，他们或反抗攻击，或钻空子往外逃离，榴/炮子弹都是卡着属性反制来的，不足为惧。
这些人真正畏惧的，是——
夙夜看着最里处的两层隔离门打开，心想着这阵仗还挺大，又看向角落里的实验舱。
实验舱四四方方的，玻璃都是钢制衔接，目之所及的铜墙铁壁。
有个人躺在里面，阖眸宁静，如果不是周身像电线一样的管子，他和岁月静好的安眠没有差异。
舱上的钢制铭牌写着：青鹿特级变异实验体不稳定状态
夙夜眼眸一动，覆上一层浸了疯狂的笑。
更加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来，实验室中央的投影屏突然闪了几下，映出人像。
信号很差，通讯中枢的电线还在滋滋的冒着火花，屏幕里的人像时而被拉扯，时而声音卡顿。
“夙夜，”声音再被拉扯也盖不住语气冰冷，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白胡子老者，“停下。”
控制台在紧急修复，夙夜后颈的芯片发出青绿色的光，被他反手捏住。
咔嚓一下，金属芯片上带着一层鲜血，被他给拔了出来。
屏幕里的人瞪了瞪眼，他身后的科研人员个个惊恐万分。
“他的自我意识这么强了！”
“失败了，我们失败了！”
“不可能啊！自从那以后……不，不可能的，实验进程完全更新，他不可能醒！”
夙夜用两指轻轻一捏，芯片便打了个对折，歪着脑袋看着每一个恐惧的人。
“醒”，是他们对实验体有了作为“人类”意识的概称。
上一个“醒”过来的实验体之一，现在正躺在实验舱里。
他们知道夙夜要干什么，纷纷摇头。
老者的声音如钟，发出指令：“夙夜，停下，你的执行程序不允许你这么做。”
他身上还有几块芯片，都在躁动地运行，尽最大力量恢复原有的程序设定，它们埋进肌肤许多年，夙夜感触清晰，却不动声色。
所有人都看看夙夜伸出的手一顿。
“停下了？指令还有效？”
“他还没有完全‘醒’吧？还可控！”
“就说嘛，这么久的实验，不可能失败的！”
“快修复实验室的控制系统，启动安保。”
“舱体还有吗？先让他进舱。”
“快进去看看可控度，芯片呢？我们需要一枚新的控制芯片。”
“被，骗，了，哦，”夙夜歪了一下脑袋，龇牙一笑，“别担心，实验体夙夜，目前可控度——0.001%。”
他的语气很轻松，跟说“今天的实验室运行一切顺利”一样，动作随意地把ID卡怼上了卡槽。
嘀。
机械女声：“身份识别正确，舱门即将开启，请做好防护措施。”
整个实验室开始剧烈地摇晃，屏幕里有许多声音，无比慌乱，最清晰的就是：“所有人，武器调至最大当量，对准一号实验室！”
一股浓烈的火药味炸开，夙夜看着实验舱里紧闭双眼的人，密集的管线开始发出幽蓝色的光。
夙夜最先听到的是惊叫，然后才是舱门开启的声音，外面的应急门突然全部关闭，甚至换上了两层钢铁闸门。
这里被封闭已久，开启的时候还升起了一片白汽。
噗呲一声，所有管线脱离舱内的实验体。
四周寂静无声，屏幕上的人员在走动，个个面色灰白，一副往这边来的架势，夙夜从架子上的工具箱里拿了个扳手出来，直接朝中心屏幕一扔。
双眼紧闭的人睁开了眼睛。
似被吵闹到，青鹿冷冽的眉目轻蹙，却望着舱外的夙夜愣了一下。
他开口问：“新的实验课题是不穿衣服才能做的吗？”
青鹿话虽这么说，但一点也不惊讶，完全没有自己会“被实验”的觉悟，扭着僵硬的脖子走出来，对这处层层封闭的实验室也不在意。
只是看着瞪眼睛的人笑了一下：“那群精神有问题的人怎么说的？”
似不经意也惬意，他撑着舱门的把手垂眸看夙夜：“离我睡过去多久了？让我看看实验册，我也需要不穿衣服？”
眼前的人不回话，他才觉得古怪，站直了身子。
没看见其他人，他要走向电脑，却发现上面插着个扳手。
青鹿：“……”
“没关系。”他顿了一下，后颈的两块芯片在闪动，眼珠里的光流转，开始扫描着每一个地方。
这里有两套系统，实验室的管道和远程芯片，算是给实验体上的双重保险，现在管道受损，远程正在快速启动。
夙夜的芯片被毁得七七八八了，眼前的人简直全副武装，不过中枢控制系统被他造了个稀巴烂，他也做了信息改动。
——启动安全逃生通道，打开自毁模式。
这属于最简单粗/暴的指令，他眼神不错地看着青鹿，芯片轻微响，像是把信息传输具像化。
他在赌，赌自己会成功。
破坏这里的实验，同时把唯一的威胁摧毁掉。
这半分钟等得很漫长，等到机械声发出“安全通道已开启，倒计时60秒启动，随后将开启紧急自毁程序”的指令，应急舱门应声打开。
极大的感叹号和红光压迫性地疯狂闪动，倒计时开启，夙夜抬脚要往外走，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光着出去确实不好，拿走了青鹿身上的浴袍式实验服。
青鹿：“……”
甚至还挑衅地用两根手指弹了一下“青·工具人·鹿”的额头：“多谢提醒，再会，如果你还能活着的话。”
自毁模式不可撤回，实验楼外的人紧急撤离，像是即将被陨石砸碎的蝼蚁。
舱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夙夜突然有种被绊了一脚的感觉，扭身看了一眼实验室里的人。
青鹿没有动作，似乎确定自毁之后就停下了程序，乖乖等待毁灭时刻。
可惜了，他在心里“啧”了一声，这位宿敌终究成为了一个完美且木讷的实验品，全身程序化，威胁性不值一提，现在更是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想到这里，他连日后闲适的时光都想好了。
外面很乱，很多实验体的尸体堆积，清剿的声音清晰了不少，每个地方都在发出毁灭的信号，他一点不着急，绕到后区看了一眼灯塔。
从那边发出的一束白光太过弱小，掠过高墙，远去。
杂乱干枯的草丛发出轻响，扑通的落水声比起那些武器的声音，几乎几不可闻。
等夙夜撑着岸边的岩石冒出海面，远处漆黑的楼宇发出巨大的爆破声，很快便土崩瓦解，而与此同时，为它们照明的灯塔也随之崩塌。
火光四起，崩落的碎石炸得艳丽无比。
他扯掉嵌入脊骨的最后一片追踪芯片，扔进海里，刚要为表庆祝地笑一下，脖子处忽觉凉意。
一把匕/首触及白皙的脖颈。
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依旧闲散，有股浓厚的沉敛，还“啧”了一下：“首先，谢谢你让我离开那个恶心的玻璃器皿；其次，我很讨厌有人利用我；最后，听说你一直想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