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尽乱命走卒,诛却法外狂徒,仗杀业登天路,踏歌行,一念山河,如是生灭。带着杀业系统的杨鸣来到了此方乱世。
“杨鸣,十七,青府中学高三学生,孤儿,前天以助学金发放为由,趁机接近校长吴如天,毫无征兆的暴起,将其杀害”
“疑似患有精神病”
一名身穿白大褂,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秃头男子放下资料页,打量了眼对面正襟危坐的校服少年。
青府市精神病院,神经科主任连庆福换上副人畜无害的职业微笑,问道:“你说你杀人是为了去往另一个世界?”
戴着手铐脚链的杨鸣轻轻倚靠住沙发,调整了个舒服坐姿,心态看起来极其放松:“嗯”
连庆福拿起派克钢笔一一记录,双手比划着笑问道:“能不能简单描述下,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医院精神科位于十九楼,落地窗前视野开阔,视线极佳。
窗外天色灰蒙蒙一片,下班点车辆川流不息,行人神色匆忙,一天忙碌后不知是要抓紧时间回家,还是准备躲开即将到来的暴雨。
杨鸣看着景色叹气道:“妖兽吃人,鬼怪吃人,人也吃人,他们管他们那叫天苍大陆”
钢笔笔尖一顿,连庆福问道:“他们?”
沉重锁链似是对杨鸣没有束缚,他轻松的翘起二郎腿笑道:“当地人”
下意识一挑眉尖,借着低头书写压住表情变化,连庆福继续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杀人这个想法的?”
杨鸣眼神飘忽:“半年前,有个声音忽然出现在脑海,并且不停在耳边回响”
“什么声音?”
“杀人,献祭灵魂”
杀人?
连庆福似是把握住了其中关键,引导着话题:“所以你就杀了个人?”
杨鸣点点头:“我已经尽力抵抗了,可那声音像是在不停催促般,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分分不间断,我饱受摧残,最后实在控制不住”
“你能理解吗?”
见将杀人描述的这般轻描淡写,饶是见多识广的连庆福,都忍不住对眼前面带笑容的少年生出一阵寒意,他皱眉问道:“杀人之后呢?”
“耳边声音就蓦地消失了”,少年露出一丝迷茫:“我默念献祭灵魂,然后就出现在一片白雾茫茫的诡异空间,什么都看不清。”
“之后肉身与灵魂剥离,肉身寄托在虚无中,灵魂则继续远游,飘飘荡荡直到寄宿在异世”
他顿了顿:“一个刚死之人身上”
连庆福眉头紧皱:“你都去往另一个世界了,为什么还会回来?”
杨鸣摸着下巴:“当然是死了”
“死了么,方便讲一讲吗?”
“哦,方便,我灵魂寄宿在一位刚身死的富家老爷身上,他的儿孙为了争夺家产信了谗言,用兽血胡乱摆了什么仪式,结果却招来一头三丈鹰妖”
“最后家产争到了,可惜整个家族也被妖兽吃了个干净”
杨鸣叹气道:“凡人在那个世道终究有些无力”
连庆福似是被这故事吸引,忍不住继续问道:“凡人?”
杨鸣笑道:“有妖兽,有鬼怪,自然就有人抵抗它们,这群人称自己为修士,通过锤炼体魄使肉身强大到无以复加,动辄搬山倒海”
他伸手一划,耸耸肩:“我第一次快死时才见到这般大能出手,挥剑轻易斩了凡人根本抵抗不了的鹰妖”
书写一停,连庆福反应迅速,不动声色问道:“第一次?”
杨鸣笑容收敛:“第二次寄宿在一名修炼有成的修士身上,他因得了本无上功法,导致被觊觎宝物的十数位修士追杀,重伤刚死,给了我可趁之机”
罕见的将笔尖停下,连庆福直勾勾盯着少年清澈双眸,突然问道:“这么说来,你是做了两次灵魂献祭?”
杨鸣‘嗯’了声。
连庆福如实记录:据患者描述,之前有过杀人经历。
他经验丰富,不愿聊些题外话,破坏轻松营造的畅谈氛围,绕着话题继续问道:“你好像有,额,算是寄宿者的记忆?”
杨鸣摊开手掌,仔细瞧着掌心纹路,笑道:“每次寄宿在一个人身上,就像是幻灯片一般浏览过他的人生,获得些重要的记忆片段”
“只是有些支离破碎”
“支离破碎,支离破碎”,连庆福低声重复了两句,看着越来越阴暗的天色,他叹气道:“你说的修士,强大么?”
杨鸣轻轻翻腕,笑道:“翻云覆雨,抬手间毁天灭地”
“没跟着学几招?”
杨鸣挺直腰杆,伸个懒腰:“学了几招,要不要见识见识?”
连庆福在末页写下结论:重度妄想症,命案不止一桩。
杀人动机:沉浸在脑海中想象奇异世界,精神难以自拔,对人命视若草芥。
他并不抬头:“什么招式?”
杨鸣笑道:“我可以将头放到手上”
哦?
头放到手上。
连庆福来了兴致:“见识下?”
在精神科主任满眼期待中,被手铐锁住的杨鸣摆弄了几个诡异手势,突然单手拖住下巴笑道:“你看,这样头不就放在手上了?”
所以。
我在一个精神病这里期待个什么劲?
连庆福拍拍双手为这技巧鼓掌叫好,低头收敛笑意继续书写,随意问道:“为什么杀你们校长?据我了解,他三年前在市政府哭熬半月,给家庭条件不好,却学习成绩优异的孩子们申请了大笔助学金,圆了很多人大学梦,你应该也是其中的受益者?”
杨鸣笑道:“没错,吴如天,男,青府中学校长,以助学金为借口,长期奸淫未成年学生,去年许晴受不了这般折磨,跳楼自杀,事情却不了了之”
这事听起来有些耳熟?是新闻报道过么?连庆福神情诧异:“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杨鸣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许晴和我出自同一孤儿院”
连庆福扫了眼墙角处的摄像头,难得的起了几分劝解心思:“这事自然会有人调查清楚,你一个孩子不该参与其中”
“连主任…”
雨滴猛地打在窗户上,连庆福忽然有些烦躁,埋头继续书写最后几句病情,随口问道:“你知道我姓连?”
“当然,连庆福,男,四十三岁,青府市精神科主任”
窗外大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暴雨如期而至,连庆福已经在盘算这鬼天气是不是该约上小情人,吃个热气腾腾的火锅之类。
听到少年讲话,他下意识矫正胸前写着身份的铭牌。
却摸了个空。
铭牌又不知道丢哪去了。
“即将升任院长,以折磨精神病人为乐,今年两名病人不知何因自杀身亡,而且许晴的精神病诊断也是出自你这,吴校长因此逃过一劫”
“我说的对吗,连主任?”
话音越来越近,连庆福察觉到不对劲,猛然抬头。
保养的极为精细,看不到岁月留下痕迹的面容,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只见少年身子依旧端坐在沙发上。
可头颅却已经诡异的被摘下!
一具还在动作的无头男尸!
他左手托着下巴,伸出手臂轻轻递出,将头颅放在了办公桌上!
杨鸣身在沙发,头在桌上,嘴巴还能继续言语:“连主任,刚才的手势就是要献祭灵魂了,你看这手段可还凑合?”
连庆福双目睁大,满脸骇然。
...
守在门外的六位刑警,面对十七岁的杀人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只是监控中的中年男子与少年言谈甚欢,屋内不时还有笑声传出。
如此一来,紧绷的心弦难免稍稍放松几分。
一个小时后,屋内两人已经话无可话。
连主任低头书写材料,杨鸣打量着窗外景色。
两人这个姿势保持了近三分钟。
随着一声惊雷骤然响起,刑侦队长浑身一颤,立时反应过来不对劲,率着大队人马破门而入!
空荡荡房间内,暴雨砸在窗户上,声声沉闷。
地上落着副银白手铐和暗沉脚链。
少年已经不见踪影。
连主任仰倒在座椅上,面朝白色天花板。
嘴角带着一抹诡异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