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常如愿,余生朝朝皆无虞。”
重帧元纪二十三年,已入深冬;朔风凛凛,小雪戚戚,魏国都郾城一派祥和,街头巷尾红灯高挂,人头攒动。
一少女,披白色大氅,内着紫绡翠纹裙,面若桃花肤若凝脂,一对灵眸流转在各个摊位前,瞧着这也欢喜,那也欢喜,一时竟不知此番外出是做甚来了。
“姑娘何不将这整条街的摊子都领回府罢。”身旁一丱发丫头出声调侃道。
“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竟也打趣起你家姑娘我来了。”少女斜眼睨了身旁一眼,不甚在意。
“奴是怕姑娘贪玩,误了夫人交代的时辰,姑娘~”娇嗔的嗓音惹得少女一阵冷颤,头也不回地朝着东街口疾步。
“姑娘,姑娘,走这么快作甚?奴腿不如姑娘长,险些跟不上。”小丫头急匆匆小步跟上,口中还嘟嘟囔囔地小声抱怨。
温昭站定在一楼前,抬头迎面先瞅见赤金青地大匾,匾上镌刻着“千缕阁”三个大字,雪不大也不小,楼门前倒是不沾半点尘土与积雪,客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可见这掌柜打理得十分用心。
半晌便踱步上了石阶,走进楼内,乌泱泱一片,妇人们左顾右看,各自挑选着绫罗绸缎。这千缕阁乃是郾城第一大丝绸庄,大大小小的贵人们有事没事,都爱往这跑。
这年关在即,老百姓都想着买些布料回去置办身精神气足的行头,更别说各大府邸里头的贵人们,一大家子可都得置办,千缕阁作为第一大丝绸庄,那可不得是首选,家家户户都找上门,定是来不及的。
“温姑娘来了啊,掌柜的在上头呢,奴去通报一声?”燕娘瞧见温昭进来,忙让底下人去招呼其他客人,凑近低问。
温昭摆摆手,“不劳烦燕娘,年关将近,我看楼里人手缺得紧,我自己上去便可。”说罢便领着丫头楼上去。
绕进了最里头那雅间前,扣了扣门,随即里头一道婉转的女声传来:“进”
温昭推了门,连清随即将门关上在外头站定,撩了帘子走到软榻旁,解开大氅随意的摆在一边,往着面前的美人,朱唇轻启:“幽幽美人兮,如隽也。”温昭款款落座,修长的手指轻托着下巴,对着面前侧卧的女子眨了眨眼。
外头冰天雪地的,屋内女子一身轻薄衣衫,乌黑细腻的发丝随着侧卧的身子散落在一边,看这身打扮怕是一整日都未曾踏出过这‘千缕阁’,美人眼里噙着笑,睨着面前这小鬼灵精的不作声,半晌才嗔笑道:“人小鬼大。” 温昭也不驳斥,看了面前这盘未下完的棋局,来了兴致,也不等她邀请便自顾自地坐下,执起一枚黑棋,利落下子。柳如隽的白棋也随后落下,两人你一来我一往的切磋棋艺,外头时不时还有屋檐边积雪不堪重负坠落在瓦砾上,瓦砾间碰撞而发出的清脆声响,屋里头一散漫一沉静,好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
温昭下完最后一步,白棋大势已去,柳如隽眉头一皱,随即便挥手将棋局打乱,转身倚在窗台“你这小妮,往后可别踏进我这千缕阁了。”
“姨母生的花容月貌,赛比貂蝉,可这棋品昭昭着实不敢恭维。”温昭凑近,明眸皓齿的样子如同枝头上的百灵鸟,但却故作连连叹息状。
柳如隽冷哼,佯作生气地不理她,将手边一方丝帕盖到脸上,那架势似是打算要送客,小憩一番。
温昭假模假式的端正了仪态,“听闻顾大人今日要去府上与爹爹商讨要事,母亲可是特意遣我来告知某人哟。”说完眼珠子还朝那方丝帕转了转,像是怕她没听见一般。
顾大人三个字一出,柳如隽脸上的丝帕便不知去向,“当真?”
温昭也不搭话,还是继续自说自话“年关到了,府上人的行头还没着落呢,可怎么办呀,回去定要挨母亲教训了。”说完还装模作样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小小年纪配上这副样子让柳如隽又生气又想笑。
“你个小滑头,惯会拿捏人,我那苦命的姐姐和姐夫平日里可没少受你折腾。”柳如隽不以为意的嗤了一声。
温昭见任务完成,忙不迭“姨母可要早些来,来晚了顾大人可就见不着咯。”
这小丫头本事见长啊,连亲姨母的笑话也开得起了,抬手就要朝她挥去。
温昭知柳如隽的脾性,立马起身拿起大氅,躲过了柳如隽挥来的一巴掌,过后还不忘回头朝柳如隽痴痴一笑,不等她追上便喜滋滋的披上大氅推开了房门,携同连清款款下楼。出了千缕阁站在台阶下,抬头感受着雪花飘落在脸上慢慢被温度融化的感觉,丝丝冰凉,慢慢又感受不到温暖只觉凉意渐渐。
“姑娘当心染上风寒,别的姑娘都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再撑把油纸伞,您倒好,这风雪尽往姑娘衣裳里头钻了,老爷夫人知道怕是又要念叨您了。”温昭看着身旁的连清,像个小大人似的,明明比自己还小上几岁,却反倒比母亲身边的李嬷嬷还要啰嗦点。
“臭连清!知道啦,咱们回吧”温昭也不作停留,一主一仆朝西街去,身影渐渐没在雪中,楼上那扇窗也撤了支架,关的严严实实。
这丫头如今生的是越发出挑了,也不知往后要便宜了哪家混小子,柳如隽无奈一笑,那总比自己要好上许多了,自个儿还替她操这份闲心,旁人怕是想替她张罗还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