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舒修无情道,一生寡淡,无情无欲,终于在两百岁时得道飞升,然后——被雷劈死了。苍舒瞬间想通:此情修不得。再次睁眼,她回到了自己年少初学无情道之日,而面前,站得是她早已身亡祭天道的师尊。还未来得及感动,面前人便手拿戒尺恶狠狠地敲打在她摊开的手心之上,并告诫她——“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苍舒,你的使命是入无情道,斩妖魔邪祟,为天下而生,为天下而死。”一醒来就要为
暮色将倾未倾,残阳洒下的流火打在木桌上,形成一块橘黄色的光幕,紧接着缓慢变小,直至冷月悬挂,墨水晕染了整片天幕。
天暗了。
昏暗的木屋被点燃的烛光晕染,从窗外望,依稀可见木头墙面上被打出来的两道身影。其中一人手拿细长棍棒,另一人双膝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俨然一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模样,但她身体时不时斜晃,明显是因为膝盖长时间磕着地板,跪疼了。
苍舒觉得很离谱。
虽然修仙界常常有借尸还魂这一说法,但她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被雷劈死回到过去这一奇观。
而这奇观恰恰就发生在她身上。
没错,她回到了她十六岁初学无情道的那段日子,而此刻她跪在这儿,不过是师父为让她牢记无情道要点,希望能用血、用泪让她记住。
正所谓名师出高徒,上辈子她确实是死死记住了,并且在师父苦心栽培熏陶之下成为一代天骄,但是结局悲惨,众人只道她是飞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死于无情道的雷劫之下,被劈的七零八碎,口吐黑烟。
当时有屠夫路过她的尸体,还以为是山顶的野人出来晃悠,结果误吃毒灵草而死于非命,所以走前,还特意给她在通讯符上发了个帖子,希望她的“野人”家属能来认领她。
呵呵,这样让她丢失颜面的行为实在是让人死不瞑目!果然,无情道存在多年没有一人毕业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这辈子狗修,她都不修。
“苍舒。”
一声冷呵唤回了苍舒的思绪,她抬眸看,未曾躲闪,先是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的木棒,再是缓缓挪至他的眼眸。
如秋水般的眸子漾着烛火,宛若山间泉水被石子击打出的波浪,乍然惊艳。
这是她的师尊,是天下修无情剑第一人——卞道一。
“心还没有平下来,是在想什么?”他用木棒缓缓托起她的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狠狠地抽打下去——
“啪——”
她手破了,心也碎了。
没等到苍舒的回复,见她回过神,卞道一拢了拢袖子,哀叹了一口气:“疼就对了,修无情道也有这般疼。”
苍舒作证,无情道每一次突破的雷劫都要比其它雷劫壮观不知道多少倍,疼痛亦然。
于是,她直言:“师父,那我不修无情道了,是不是就没有这般疼了?”
卞道一:“……?”
“胡闹!”卞道一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无情封印已在你体内,岂是你不想修就不修的?”
还挺温柔。同卞道一生活了这么多年,苍舒大概能估量出他的脾性,见他还没生气,再接再厉道:“师父,其实这不难,只要您出手,我这无情封印绝对能破!”
得了,胜利在朝她招手,上辈子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这辈子的她一定要改修合欢道,好好尝尝爱情的酸甜苦辣咸!!
没错!重活一世!她要活得逍遥!
一切都准备就绪,苍舒亮着眼看向卞道一,就见他的眉忽然紧皱,气势也与刚刚有些不同。
苍舒看着看着,脑袋上缓缓打出三个问号。
不对,不对劲。
果然,卞道一说:“苍舒,你生来就该修无情道,不可有这般想法,为师今日只当你胡说。”
苍舒立马反驳:“我没胡说。”
“理由。”
苍舒认真且认真地开口,并将一只手以发誓的手势举到耳边,郑重说:“师父,我想尝一尝爱情的滋味。” 卞道一:“……?”
卞道一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他本来想,但凡她有个正当的理由,他都能不生气并且好好规劝,但她想尝尝爱情的滋味?
此乃无情道大忌。
他被气笑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苍舒,你的使命是入无情道,斩妖魔邪祟,为天下而生,为天下而死。”
刚刚觉醒就得知自己还要死的苍舒:“……?”
“师尊。”
苍舒忽而喊了一声,她再次抬眸,死死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不懂男女之欢的快乐。”
卞道一闭眼:“强者都是孤独的,爱情只会成为阻碍。”
苍舒摇了摇头:“师尊,你错了,你根本不懂男女之欢的快乐。”
“你有过?”他没记错的话,苍舒十三岁入灵山派,期间一直修行无情道,别说男女之欢了,她除了他,连男的都没见过几个。
还男女之欢!?
无情道修行异常艰难,入了无情道,就算是有男女之欢的机会,都不会产生要“欢快”这个想法。
苍舒再次发话了:“我当然没有过。”
“但是师尊,你懂隔壁山脚下砍柴的少年红着眼抓你衣袖掐着你腰的感觉吗?!”
卞道一:“……你真的是饿了。”
“我没饿。”
她越说越激动,直至从跪着的身躯缓缓站起大喊:“师尊,你根本不懂师兄每天早晨起床练剑之后去后山浴池内脱光衣服若隐若现的薄肌!!”
“可你只能想着。”卞道一的声音显得冷酷又无情,“你入了无情道,此生再无情欲,即便是多诱人,你也破不了这封印。”
他像是述说着最残酷的事实:“无情封印,最是难破,连为师,都不一定有把握助你破封印。”
此话刚说完,身后便猛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房门极有规律地敲响。
三声,然后脚步声愈发近了。
“师尊,掌门邀您去院子小酌。”
伴随着腰间剑柄与玉佩相撞的银铃,少年的音色更显寒凉,如水滴在清泉之上,又如玉碎在石地里那般清冽。
他又上前几步,目光不动声色划过面前少女,随即拱手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语。
卞道一想去,但他因为这个孽徒,确确实实是没有空。
他刚要摆手拒绝,就猛然见原本站在那儿的苍舒侧过脑袋,鼻下几乎是立刻滑过两道令人熟悉的血迹。
“啪——”的一声。
耳朵内传来碎音,身前二人毫无察觉,唯有卞道一的目光猛然一凝,几乎是下一刻,就朝苍舒的丹田看去。
卞道一:“……?”
不是吧?她的无情封印…就这么…破了??
“孽…孽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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