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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被梁以霄捡回来，温然可能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活不下去了。
可温然想：梁以霄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坏呢？
温然误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正是午夜，天空阴沉，漆黑的乌云压下来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置身在潮冷的空气中,风吹过皮肤都像带着刀子。
他在一条巷口的逼仄角落里醒过来,身上没有力气，酸痛感蔓延全身。缓了好一会，才勉强扶着墙站起来。穿过矮丛，目光落在对面的药店门牌上。
温然浑浑噩噩的跨过斑马线，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快速对他闪着灯，发出刺耳的催促声。
温然转过头，眼睛被光刺的乍白。刹车声响起的同时，膝盖被铁皮撞到。虽然司机已经极快的做出反应，但由于惯性他还是跌倒在地上。视线恢复时，半条腿都在车头下，巨大的车头占据了所有目光。
值得庆幸的是，车子的底盘很高。并没有压在他的身上，他捡回了一条命。
司机从车上下来，走到温然身边询问，有没有哪里伤到。
温然摇了摇头，扶着车子的保险杠从地上爬起来。见司机目光落在他沾了灰尘的手上，毫不掩饰的皱了眉。
温然有一瞬间的窘迫，收回手，捏起衬衫的下摆，犹豫着是否要将保险杠上的手印擦掉，却见司机的脸明显更难看了些。
温然抬起的手尴尬的停在原地，褶皱的衬衫上几个鲜明的脏污，裤脚也破了，像是拖把的絮子挂在腿上。鼻尖冻的通红，一副流落街头的可怜相。
空气中夹杂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司机用手指嫌弃地搓了下鼻子，退后一步道：“又是一个不自量力的”
他误将温然当做是碰瓷的，闻着奇怪信息素的味道，又觉得他是奔着车上的人而来。
温然抬眼盯着司机看了一会
表？
这是在说他婊吗？
他不太能明白司机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但看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他收回目光，看向车标。是从没见过的标志，从外形看也知道价格不菲。
温然从小生活的环境与有钱人格格不入，清楚自己惹不起他们。
他不想多纠缠，朝着一旁走了两步，用很轻的声音道：“你走吧。”
司机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温然再三确认道：“你真没事？那我们可真走了？”
温然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后车窗的玻璃缓缓降下来，司机余光瞥到，急忙凑了过去。弯着腰听里面的人说话，恭敬地点了点头，伸出双手接过里面递过来的一沓钞票。
车内光线阴暗，又因为角度的问题，温然看不见后排座位人的脸。只看到伸出来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很好看。
车窗关上，司机才收敛了脸上笑意，转身走回温然身边，将一沓钞票在温然面前晃了晃，不由分说的塞进他的怀里，转身不屑地说了句：“算你运气好。”
说完，便坐进驾驶室，发动引行，扬长而去。
车子从面前驶过的瞬间，身后亮起的霓虹灯扫过后排座位上的人。
侧颜的轮廓凌厉，锐角分明，是张让人惊艳的脸。
温然的思绪沉浸在那张脸里，半响才后知后觉地拿起司机留下的东西，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形状和认知中的钱没有区别，只是图案完全不一样。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脑子还不清醒，眼眸里透出些茫然。
一辆摩托车从身边擦过，手上的皮肤传来一阵刺疼，等回过神来，手心已经空了，手背上留下了三道细长的抓痕。
他被抢了。
摩托车发出一阵轰鸣响声，似在炫耀。带着黑金全包头盔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朝他扬着手中的战利品。又打了个流/氓哨，消失在车流中。
一连串的事件，让温然莫名觉得委屈，眼泪差点涌出来。他吸了下鼻子，拼命的深呼吸将眼中酸涩咽下去，转身进了身后药店。
柜台后的男人正在玩手机，听到自动门开的声音，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动的飞快。
温然走上前，礼貌询问：“请问，有缓解……”疼痛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男人打断。
“抑制剂是吧。”男人头也没抬的说，从手边的柜台里拿出一个药盒扔在玻璃柜台上。
空气中，类似于omega信息素虽不浓郁，但却很特别。
药店销售十分自然地觉得，这个小O正处在雨露期。没有alpha的帮助，他必须用抑制剂扛过这种难熬的过程。
温然愣了愣，目光落在药盒上，眉头不着痕迹的蹙起：“我不是要这个。”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有礼貌。
药店销售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不要抑制剂，那就拐两个街口，找人帮你解决一下。”
白炽灯的光照在温然脸上，眼睛被额头上的刘海遮了大半。眼睫的弧线很长，眼尾向下，明艳中带了点抑郁味道。鼻梁不高，但鼻头微翘。粉色的唇薄而小巧的轻抿着。
药店销售的略带戏谑的话激怒了温然。
温然的目光中带了点愠色，却一点都不迫人，反而更像是一种委婉的撒娇与求取。
药店销售嘴角勾起个诡异的弧度，向温然释放出自身alpha的信息素，意图压制他：“或者，我帮你也可以。”
温然看着他越发猥琐的笑意，和即将探过柜台的身子，本能感受到一股危险，他往后退了一步，肌肉因为警惕而紧绷。鼻尖充斥着一股雨后泥土的气味，那味道令他作呕，如果这样的暗示他还不明白，简直就是个白痴。
他拿起药盒砸在男人脸上：“有病。”转身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像是打开的水龙头怎么都停不下来。
他是泪失禁体质，非常容易受到情绪感染而流泪，根本就控制不住。
因此，在他活着的二十三年里，吵架就从来没有赢过。
温然转身离开，男人嗅着空气中残存的米酒甜香，有些悻悻。即使两人匹配度不高的信息素天生压制他刚才的腺体几乎都快爆了，对面的小O似乎一点都觉察不到，没有任何反应。
温然是在两个小时候之后才清楚自己可能穿到了另一个世界中，这里和他曾经的生活环境区别不大。
人却有着本质性的不同。
为了弄清楚现在的情况，温然走进一家书店。在翻阅了书店里一本《人体构造解析》后，震惊之余，温然更多的是在想他该如何在这个有六种性别的地方生活下去。
他想要先个地方凑合一晚，腹中的饥饿感却席卷而来。
他没有钱，站在面包店的橱窗外。店里的奶香味飘出来，看着金黄柔软的面包整齐排列在玻璃展柜里。温然胃里顿时一阵痉挛，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他叹了口气，鼻尖和眼眶微微泛红。咽了下口水，饮鸩止渴。用双臂抱着肚子，纤瘦的背脊微弓，看着可怜极了。
额头上传来一股凉意，温然抬起头。绒毛似的雨滴从天空冲落下，很快打湿了他的衬衣。
湿透冰冷的衬衣贴在纤细的腰背上，勾勒出他细瘦的腰线。
天生自带的体味被雨水打散，那些带着各种含义目光，路过他身边的男人才消减了许多。
他漫无目的走，在一栋辉煌阔气地建筑屋檐下停住。看见里面的门迎穿着笔挺的西装在两侧排开，脸上都是标准八颗牙的笑容。看着魁梧高大的男人走进门，他们嘴角又向上扬一扬，露出更加谄媚露骨的笑意。
他看了一会，被保安驱赶回雨里。温然叹了口气，一辆黑色轿车在他面前停下，几秒后驶入停车场内。
本就潮冷的天气，像是被雨水浇透，空气中温度下降的很快。温然抱着双臂，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脸色苍白，上牙齿将下唇咬的失去了血色。
如果说这个陌生的城市和他曾经生活的地方，唯一有相同之处，就是作为城市的边缘人，他没有家人，没有亲人，永远被孤立在外。
与世界格格不入，却又奢望有瓦遮头。
他在想，如果在这里被冻死的话，还能不能回到曾经的世界。
答案是，不能的。
因为在那个世界中，一场车祸，他甚至都等不到救护车来。
温然仰头看着夜色，路灯的光将降下的雨滴照亮，划出残影。
一把黑伞遮住了他的视线，温然笨拙地转过冻僵的头，目光冷的都在颤。
举着伞的男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脸上两侧的肉往下耷拉着。
“你是没地方去吗？”
温然看着他不说话，往一旁侧了侧。
男人的伞追过来，人却没有动：“别害怕，我是个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回头看了一眼豪华阔大的□□大门：“要不要进去坐坐？”
温然摇了摇头，声音发颤回道：“不用了，我该走了。”
男人紧张起来：“我没有恶意。”他冲着温然走向雨里的背影说：“进去暖和一下，想离开，随时可以。”
“今天晚上会大降温，你想冻死在外面吗？”
温然的脚步一顿，这句话像是戳进了他的心窝里，一阵抽疼。
曾经生活很苦，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死。况且，这是他第二次生命。
他转过头，眼尾垂下来，低声说：“那就坐坐吧。”语气中，有股自嘲的味道。
他当然知道这个所谓的“坐坐”到底意味着什么。出卖灵魂与身体，可是他想活下去。
见他松了口，中年男人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笑时牵动坠下的脸皮抬高了几分：“请吧。”
温然跟着中年男人走进大厅，一个穿着与服务员颜色相同但裁剪更加精致的人跑过来，神色焦急地对中年男人说：“咱们的人都被梁总从里面轰出来了，我们……”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中年男人瞪了一眼。
温然看见他的名牌上写着：主管小妖。
应该是方便客人记的假名，温然想。
中年男人用手撑着温然的后背，将他推到小妖的面前，声音和蔼，眼中的狡黠却一览无余：“带他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可怜的……一个人在雨里站了这么久。”冲着小妖挤眉：“聪明点，别坏了规矩。”
小妖看着温然眼前一亮，眼中不加掩饰的流露出赞许。冲着中年男人笑了笑，对温然做了个请的手势。
温然忽略掉两人打哑谜的眼神，跟着小妖进了一间客房。
小妖给了温然一件白色衬衫，腰侧是白色网纱，透光的布料穿在身上，能够看到里面若隐若现的腰线。紧绷的皮裤，勾勒出修长笔直的腿型。脖颈间，给他挂了一个黑色细带，上面坠着一枚铃铛。稍微一动，就会叮当作响。
温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忽然觉得自己很像是一条修剪了毛发，准备取悦主人的狗。
小妖将他带到包厢门口，用余光撇了一眼，问：“你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我们不强迫任何人。”又半威胁道：“梁总是我们争取来的大客户，若是你惹的他不高兴，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温然看着紧闭的大门，深吸了一口。落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最终还是无法忽略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红了眼眶：“对不起，我可能……做不到。”
小妖的脸立刻冷下来，用力朝着温然的肩膀推了一把。
温然被推的踉跄两步，撞在墙上。听见小妖几乎是带着咒骂的低吼声：“不愿意，赶紧滚。浪费老子的时间，呸……一个发/情的垃圾。”
小妖骂完了，拍着自己的胸/口缓气。有那么一丝庆幸，幸好多问了一句，若是进了包厢才说不愿意，惹怒梁总，整个娱\乐城都要完蛋。
在他们娱\乐城工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无条件顺从客人。
小妖瞪着温然，心想：捡来的野路子，模样就算再好，也不靠谱。
温然自知理亏，听着小妖的咒骂也没说什么。等人骂够了他才站直了身子，低声道：“对不起，衣服还给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小妖打断：“谁要你穿过的脏衣服，赶紧滚蛋。看你的委屈样，就恶心，跟要饭似的。”
温然走后，小妖在包厢门口调整了笑意，推门的瞬间脸色一僵。
包厢里，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