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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七岁，就从春日走进了盛夏。]
高二年级办公室，沈尉正在等许老师发言。
离下课就剩十分钟了，他有点好奇对话还能否进行下去。
但看着犹犹豫豫的小老头，沈尉还是决定先发制人。
“许老师，您找我来是谈保送的事吧？”他头一歪，右手托着下颌，假装不经意地问。
“啊，我露馅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许老头被识破显然不太高兴，但还是死鸭子嘴硬，嘀咕道：“我让你去讲讲保送经验有什么问题吗……”
只不过他越说声音越小，明显标着心虚二字。
沈尉只当没有听出来，点了点头说：“没问题”。
只不过，他又想起什么似地问：“不过，真的不像有什么阴谋的样子吗？”
“啊？你这孩子！”许老头的小眼睛都睁大了。
做聪明小孩的伯乐可真难，他想，也太难骗了。
“咱还是有话直说吧。”沈尉却贴心地劝着，语气甚至有些无奈。
在许老师这他不想绕弯子，更何况老师的良苦用心他都知道。
“哦……”许老头看这孩子愿意自己提保送的事，就稍微放下心，仔细斟酌了下措辞，说：“分享经验或许能让你面对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
“嗯。”
“既然你最后还是选了C大的国政没有考翻译，说明心里已经有了侧重。恰好的环境只会消耗你的天赋，或许你还在纠结，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当初为什么做这个决定。”
天赋？沈尉不置可否。
过去三年他和许老师逐渐成为朋友——这种在常规的学校里不太能见到的青少年和年长者的关系，在他这却似乎有一定的合理性。
如果许老师说的是这个，那确实可以算作有所天赋。
沈尉从小被母亲沈兰熙带去商业场合，小小年纪在成年人的世界长大，比起和心智尚未成熟的同龄人交流，他确实更能轻易俘获年长者的芳心。
通晓人情世故，懂得说话的艺术，也有看透人心本质的能力。
但如果只是这样，沈尉也不至于感到割裂。
他还有一个理想主义的父亲。
沈尉的父亲是个独立诗人，心系贫苦人民，在他还小的时候就经常用周末和放学的时间带他采风，二环的胡同是他们收集灵感常去的地方，只不过尉青关注的是来北京打工的外地人，关心的也是生命最真实的触动。
没错，沈尉是和母亲姓的，他的父亲如此爱他的母亲，以至于让出了姓氏。
只占用一半的名额，沈尉也成了尉青的一半。
沈尉看着窗外，虽然是春天，但春风时不时送来夏日的躁动。
好像才三月，有些事就藏不住了。
既然让许老师有话直说，那他是不是也该稍稍面对一下真实的自己呢？
沈尉收回视线：“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哦，练习。”
“我答应您。”
就当是报答许老师好了。
“哦，哦，好……”许老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年了，从文理分科主动找沈尉，告诉他可以遵从内心，到后来虽然不再教他，但也时不时叫来提点几句。
执教三十多年，许老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沈尉。
希望他能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天赋，成了他退休前最大的心愿。
天才需要更大的舞台，理想主义者也要懂得融会贯通。
传道受业解惑的天职让他不忍看着人类失去一个真挚的造梦者。
即便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如何保护他们。
不过，什么练习？许老头这才回过神来，难道都被发现了？
不会吧，他明明伪装得很好啊……
许老头眯起眼睛，摆出严师的姿态，假装质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尉轻轻一笑，心想，您终于听出来了啊。
“唔……”他假装皱了皱眉，“大概是您第一次找完我之后？”
“你这……”许老头很是挫败，本想“打骂几句”，结果还是不忍心，只得笑骂了句：“你这小子！”
“所以有没有用？”他又问。
沈尉笑着点头：“有。”
他这一句补刀逗趣还没说完，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了。
“什么实验废人？”
“小尉来了，是找许老师的吗？”
“哎呦小尉你说，怎么保送到最好的外交学府了也不告诉我们啊？”
“就是，老师们都很替你高兴啊……”
高二年级主任刘主任率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位老师。
下课了。
沈尉冲小老头挑了挑眉，您看，让您早说来着不是？
许老头一脸后悔，冲年级主任那边哭丧着个脸。
我来吧，沈尉眼神示意他。
说着沈尉就起身站了起来，迎了上去：“老师们下午好呀。”他脸上带着精致却极其真挚的笑容，眉眼弯弯，惹得老师们瞬间就绽放了笑容，忘了刚才的一系列询问。
“对呀，要感谢老师们的培养，才能考上C大。”
“老师们今天下课这么早，看来心情还不错嘛。”
“……”
仅仅几个关心对方的小问题，就让这些老师沉浸在了名为语言的漩涡中，久久不能自拔，虽然实际上沈尉只占用了两三分钟的时间，却让他们觉得如同过了几个小时般愉悦。
沈尉不只是从高一到高三各科只考第一的优等生，他还是一个情商极高的人，至少在老师们看来是这样，所以他们一逮着机会就会和他聊天。
不一定是什么对沈尉有用的，但对他们来说极其珍贵。
可惜珍贵的事物总是有所代价，沈尉轻抬眼皮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眉头微皱，说着就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表，略有遗憾地说：“不好意思老师们，我要迟到了，一会还有学生会的交接工作……”
他的眼里满是不舍，丝毫看不出什么虚言假意。
“啊……”其中一个老师似乎从恍惚中回神。
“那你快走吧，别耽误正事！”一直没说话的许老师终于有机会插一句嘴，他赶紧下逐客令。
他都快看不下去了，这群小老师，会不会培养孩子！
“哦，哦，对，别耽误正事……”年级主任刘主任率先反应过来，脸上有点尴尬，但还是默默嘱托道：“有时间记得回来看我们啊。”
沈尉立刻点了点头：“那是一定的。”
说着他恋恋不舍地往门口走，冲老师们挥了挥手。
下次再聊，沈尉示意许老师。
许老头却摆手让他赶紧走，还冲年级主任那边哼了一声。
出了办公室，沈尉脸上的表情就像水滴沉入湖水，自然地消了下去。
是真心，也是假意。
乔安从沈尉进门的那刻起，就不自觉地跟随他的目光，沈尉和谁对上眼神，他就看向谁，这个人就像有魔力一样，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有种被关注的窃喜。
纯白的衬衫，灰蓝的西裤，别人穿着可能只是显精神气的校服，沈尉穿上则尽显挺拔的身姿，一米八的身高将衣物原本的特色都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有种浑然天成的俊朗美感，他卷起的衬衫下露出一截手臂，白皙的皮肤包裹着他愈发成熟的骨骼。
沈尉的黑发在阳光下闪着光泽，衬得面庞仿若蒙上一层雾面效果，他的一双眼睛生得直击人心，却在笑起来时带去恰到好处的善意，他说的每句话又得体而完美，不露痕迹邀你的灵魂一起协奏共鸣。
有人天生惹人喜爱，这绝对是一种天赋。
乔安看着沈尉，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错过了这么优秀的人。
没错，就是字面意思的「错过」。
乔安在严谨的工程家庭长大，第一次见到不同于父母的人，但就像10岁时莫名有了学小提琴的念头，虽然有点晚了，但他现在想认识沈尉，和他成为朋友。
在这个夏天到来前。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沈尉笑着问。
作为“最后一次”练习，他真的很努力地去表现真实的自己了，他大概能想到许老师为什么这么“逼”着他，因为真的有点用。
真实的自己不能隐藏，尤其是在给别人讲故事时。
这一点他应该懂的，但他却忘记了。
是身份影响了思考。
“学长，那你有没有感觉到进退两难的时刻啊？”有个男生缓缓举起手问。
“嗯……”沈尉想了想，“有。”
“选择保送对我而言算是一个，还有一个嘛就是——”沈尉说着看向后面的许老师，“答应许老师来给你们做演讲。”
“哈哈哈哈……”全班扭头看许老头，除了一个人。
“你这小子，又揶揄我！”许老头假装很生气的样子。
“好啦，和大家开个玩笑。”沈尉不再逗许老师，对同学们说道：“保送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相对的捷径，不过对我而言是选择什么样的自己。”
“本来一开始我纠结了很久，但许老师找到我让我来给大家做分享的时候，我才有了一些比较明确的感知。”
“即——”他看着大家说：“我除了原本的样子，还有内心想要的一面。所以我们有时看似做了无法分析溯源的决定，但它反映了心里的声音。”
“而你，一直都知道。”
“哇……”同学们纷纷张大嘴，有人真的醍醐灌顶。
“啪啪啪……”许老头带头鼓掌。
沈尉和他对上眼神，收获了一个大大的认可。
“谢谢大家。”沈尉冲大家点头致谢。
“那还有问题吗？”他又笑着问道。
沈尉又回答了几个问题，直到最后两分钟下课，当所有人都想踩点问点私人问题，只见倒数第二排的一个女生勇敢地举起了手：“学长，我有问题，你有女朋友了吗？”
“哈哈哈……”这话一出，立马引起全班的躁动。
像沈尉这样的人，不喜欢他才是异类吧。
只不过沈尉平时忙于学业和学生会的工作，很少能和他说上话。
今天机会难得，就连刚才不敢和沈尉对视的女生，这会都抱着好奇的心态看向他。
沈尉无奈笑了一下，从小到大这样的情况他遇见过无数次，但这是第一次他觉得很可爱，大概是许老师的班吧，他想。
“这是一个好问题。”大家以为他要贡献什么惊天秘密。
但只见他略正色道：“不过——我目前没有考虑这件事。”
“咦……”底下发出一阵唏嘘声。
沈尉开始逗他们：“大家要好好学习啊，不然我今天的分享不就白讲了？”
说着他看向这群学弟学妹，眼里带着笑，本来只是例行互动，却不巧和刚才一进门就跟随着他视线的人对视了。
漆黑的瞳仁配上那张冷淡沉静的脸，沈尉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
在热闹的班级氛围里，他就像高山上的一棵冷杉。
真羡慕啊，沈尉想。
谁知，刚结束分享走到楼梯拐角的沈尉，就被这位冷杉拦住了。
“学长，我的朋友喜欢你，请收下这封表白信吧。”
“以及，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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