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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五十六……”
“一千三百五十七……一千三百五十八……”
“唉~”
沈卿卿长叹了一口气,她今日穿了一袭浅紫色的百褶
裙,裙摆刺着几朵合欢花,瓷白的小脸分外惹人喜爱,眼
型细长,眼尾平滑略微上翘,鼻子小巧玲珑,此时她单手
支在窗台上,小嘴微微撅起,眼波流转尽是愁绪。
时至深秋,这株银杏树今日总共落了一千三百五十八
片叶子。
“好无聊啊。”
她本来是趴在窗前,这时翻了个身,改成侧倚,裙裾
浮动,似蝴蝶飞舞,分外好看。
再过几日就是她的及笄礼了,是以,她被限制外出
了,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一、她从不闯祸;二、她异
常听话乖巧;三、并无什么乱七八糟的闺阁好友。
可是她爹和她娘好像不这么想。
大概可能也许自己是知道缘由的,不过这要说起来,
可就话长了,那得从七年前说起,自小自己身体偏弱,爹
爹就想着找个武学师父来让她强身健体,改善体质,但
是,令所有都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是个武学天才,说是
么的。
就是一些毫无杀伤力的花拳绣腿,毕竟是个娇娇气气
的姑娘家,太累也怪招人心疼的,可是,就是那些毫无杀
伤力的招式,被她舞的招招凌厉,有一次,她一剑劈开了
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毁了一桌子的点心,茶具,只剩下
她哥哥沈柏舟手里的杯子幸免于难,她还记得她哥哥当时
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毕竟自己那时候才八岁。
爹爹娘亲知道后,也是同样的不可置信,可是人啊,
总有一种奇怪的心理,越是这样不可思议,就越是好奇最
终能到什么地步,然后她爹就给她换了个老师,据说是位
隐世高人,传说中的剑圣什么的,至于他们是怎么认识
的,这就得另说了,一句话,还不因为她那位拈花惹草的
母上大人。
当年母亲本是打算闯荡江湖,做一代侠女行侠仗义,
替天行道,哦对,那位剑圣和母亲师出同门,是母亲的师
兄,本来可成一段佳话,结果,她爹出现了,横空出世,
横刀夺爱,横行霸道,咳咳,过了过了。
反正是娘亲把剑圣带来的时候,爹爹的脸是又黑又
臭,可是他也知道剑圣的能力,也就没有无理取闹。
就这样,她跟着这位剑圣学了六年剑术,要说为什么
不拜师,一是因为人家剑圣不收徒;二自然就是因为她那
个神奇的父亲大人。
她已经一年没见过那位剑圣了,当年学成,剑圣留下
了一句话,‘不可滥杀无辜’,真是的,难道我学这几年就
难逢敌手了?谁知道,世事难料,哥哥初入军营的时候,
总有些不长眼的杂碎来欺负哥哥,哥哥隐忍,不想惹麻
烦,可是哥能忍,妹不能忍,当她把最后一个人打趴下的
时候,她就知道了,剑圣不愧是剑圣。
那年她十四岁,一人单挑了军营那数十位副将,本该
一站成名,可是直到现在,她依旧平平无奇,印象最深刻
的就是,那抄了整整三个月的经书,南无阿弥陀佛……
估计是因为太丢人了,毕竟十个大男人还打不过一个
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说出去太下面子了。
“卿卿。”
听着这清朗好听的声音,沈卿卿惊喜的从窗口探出头
去,果然,看到了一个身穿铠甲的青年,黑甲在阳光下折
射出冷冽的杀气,寒意逼人。
“哥哥。”沈卿卿惊喜的喊了声,随即提裙翻窗跑了过去。
“哥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柏舟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说到:“方才到府,还未给爹娘请安,便来看你了。”
沈卿卿笑的开心,眉眼弯弯,道:“是因为我的及笄礼?”
“是。”沈柏舟一身黑甲穿的着实英气。
“哥哥也是一位将军了呢。”
沈柏舟后退一步,展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问到:“怎么样。”
“英气帅气无人可比。”
“就你能说。”沈柏舟瞪了她一眼。
“有礼物吗?”沈卿卿俏皮的伸出手笑的着实有些奸诈。
“…小财迷,先和我一起去拜见爹娘。”
“还好还好,不是很财迷,不过,哥哥,你能不能和爹
娘说说不要让我一直待在院子里啊,真的好无聊。”沈卿卿
一脸悲苦的看着自己哥哥,希望拉一个同盟。
“估计,不行。”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不说不相干的了,小竹呢?”
沈卿卿忍不住腹诽,这叫不相干的?还小竹,我竹子
自然是去给我买话本子去了,不然这么无聊怎么熬?
“小竹不小心染了风寒,我让她去休息了。”
“不是要去给拜见爹娘吗,我们快走吧哥哥。”这时
候,估计竹子也快回来了,娘亲让我学四书五经,琴棋书
画,要是娘亲知道了她看那些东西,不得打死她,再说
了,她只是武学天才,像这些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只能是
废材。
沈柏舟被沈卿卿拉着袖子强硬的带出了小院,笑了
笑,并未戳破她那些小心思。
沈大人和沈夫人知道今天儿子要回来,早早就在大厅
等着了,可是等来等去就不见人,直到听到小厮说大少爷
去小姐那。
“这混小子,妹妹比爹娘还要紧。”沈大人冷哼一声。
沈夫人则闲闲淡淡的喝着茶,闻言瞟了他一眼,说
道:“左右都是要来的,不过是晚一些,怎么,连你女儿的
醋都吃。”
沈大人听见夫人说话,嘿嘿的笑着有些傻,实在是配不起他那张温润俊美的脸。
“我也是担心夫人会累啊,茶都喝了好几盏了。”
“我等我的儿子女儿,等多久我都愿意,你要是累了,就去睡书房吧。”
“…为夫身体康健的很,怎么会累。”
沈夫人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爹,娘,哥哥回来了。”听到声音,沈夫人放下茶盏
站了起来,刚站起来,怀里就扑进了一个软糯可爱的少
女,沈夫人笑的温柔,将人松开了些,握住了沈卿卿的
手,嗔怪道:“真是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那也是娘亲的好女儿。”沈卿卿挽着沈夫人的手臂撒了个娇。
沈柏舟则是站在厅中,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
“孩儿柏舟,见过爹娘。”
沈大人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家子人,悄悄红了眼眶,沈卿卿瞄见了,偷偷给沈柏舟使了使眼色。
沈柏舟会意,继续说道:“柏舟在定安王的梼杌军中已任校尉一职。”
“好,好,好,我儿柏舟当得。”沈夫人一连三个好字,面上尽显喜意。
沈卿卿看了看被抢了话还不敢说什么的父亲大人,于心不忍,说道:“爹,哥哥好厉害啊,可是,定安王是谁啊?”
“咳,卿卿不知道?这定安王,可是东炽国的战神,当
年圣上还未继位,北境蛮夷猖獗,边境民不聊生,定安王
也就是当时的三皇子,主动请缨,前往边境平乱,当时定
安王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军中谁人肯服?毕竟将
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军营里,人家可不看你是什么身
份,看的是你有没有那个能力和魄力来带领那些久经沙场
的老将,可是就是这个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少年,不仅平定
了北境多年的战乱,更是只带了五十人深入敌营,取了敌
方大将军的首级,退敌五百余里,签订了只要定安王在世
一日,便永不侵犯东炽的条约,不仅如此,还要年年上
供,成为东炽的附属国。”
沈卿卿听得津津有味,拉着她爹坐在一旁,递了杯茶过去,问道:“然后呢?”
沈大人喝了口茶,继续道:“后来,后来就被封为了定安王,封地在江南,是个富足优美的好地方。”
“他这么厉害,怎么没当皇帝?”沈卿卿不解,按理说,这才是万民拥护的帝王啊。
沈大人吓了一跳,赶忙看了看周围,只有儿子在给夫人剥桔子,这才回过头斥责道:“嘘,这话是乱说的?没大没小。”
沈卿卿凑近了些,说道:“那我们小声说。”
沈大人瞥了沈卿卿一眼,难得女儿这么有求知欲,咳
了咳,放低了声音,凑近说道:“当时陛下也确实想把皇位
传给定安王,可是不知怎么传出了定安王嗜杀的传言,还
愈演愈烈绘声绘色,说当时在战场时如何尸横遍野了,如
何血流成河了,又说多少蛮夷□□离子散白发人送黑发人
了,反正啊,说什么的都有。”
“那当时的陛下也信?就算是真的,是蛮夷人在北境烧
杀抢掠无恶不作在先,难道任其作为?东炽百姓就活该受
苦受难?当时北境百姓水深火热的时候那些嚼舌根的人去
哪儿了,现在尘埃落定了就开始说风凉话了,还是不是人?”
“不是陛下不信定安王,而是这些事说的,虽然过于添油加醋了,但是,当时的战场,确实是这样,对于俘虏,定安王确实是不留活路,全部斩杀,他所带领的军队,也因此起名为梼杌军。”
沈卿卿不服了,说道:“我觉得定安王没有做错,嗜杀归嗜杀,可是那些人本来就是敌军,难道要养虎为患吗?还是放虎归山?放在自己国家的军营里,当细作吗?”
“爹不和你争辩。”
“我觉得卿卿说的没错,行军打仗,可不是靠仁慈取胜的。”沈夫人开口了。
沈大人:“夫人说的对。”
“来,卿卿,爹接着给你讲。”
沈卿卿:“……”
“可惜先帝讲的是以德服人,不暴力不镇压,只和谈,定安王的做法与其相悖,先帝自然不喜,觉得他太过嗜杀,不能成为一个好君主,乱世结束了,百姓需要一个贤德的君主来管理。”
沈卿卿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上好的檀木桌子变成了烧火用的柴,还不用劈,她怒道:“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还要不要脸。”
沈大人端着自己的茶杯抖了三抖,几人都见怪不怪了,都十分淡定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剥橘子的剥橘子,吃橘子的吃橘子,沈大人把杯子放在了另外一边的桌子上,说道:“所以,才有了如今的圣上啊。”
“那定安王呢?”
“定安王,哎,可惜了,当时定安王年少意气,和陛下
争辩,陛下一怒之下把他罚去了北境,可是在北境的第二
个年头,定安王遭人设计,受了重伤,虽然救治了过来,
可还是落下了病根,比之天生体弱的人,还要差上三分,
可谓是有今天没明天,一代将才,就此落幕,当时我还记
得,陛下一夜之间白了头发,随后便召定安王回京,赏赐
无数,各种名贵珍奇的药材养了大半年,可定安王已然是
心灰意冷,再多的封赏也没有用,自请旨,去江南封地修
养了。”
沈卿卿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如今,定安王什么年纪了?”
“只比你哥哥大上三岁。”
沈卿卿:“……”
“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沈卿卿脸黑了,她还以为定安王已经很老了,要入土了,结果竟是和哥哥相差无几?
“你那几年不是在学剑术吗?谁劝都不听,门都不出,简直像入了魔。”
“我……”
沈大人还在感慨:“想当年定安王是如何的风华绝代,举世无双,他比你娘亲的师兄剑圣,剑术还要高绝,可惜,可惜了。”
比剑圣还要厉害?现在却再也不能策马仗剑了?这是什么道理?沈卿卿很是不服这一切的悲剧,仅仅是因为帝王的疑心病,也太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