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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安街中心成衣局地下二层内,将士学徒喝声震耳欲聋。
为首之女,身披红衣劲装,气势凌然,挥拳于虚空中使出阵阵拳劲。一套拳法结束后,学徒们皆满脸崇拜地注视着上官娇菀,纷纷上前请教。
"师父!刚刚那一套招式真是厉害之极!若是施展在敌人身上,岂不是每一击都致命?"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学徒从人群中挤出,兴奋地对上官娇菀说道。
上官娇菀拿出贴身帕子,擦拭了额上的汗水,微笑着回答道:"咱们习武之道在于保护家人和自身…"
话还未说完,就被众人打断:"哎呀,师父!我们都知晓啦。五祖拳的功夫只用行善,不可欺凌弱小。您的话说得我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啦。"
上官娇菀无奈地叹息,摇摇头:"既然你们嫌弃为师啰嗦,那就抓紧时间练习武艺吧。今日这套拳法若未练成,谁都不许吃饭。"
在众人的哀嚎声中上官娇菀走出武馆,外面的烈日让她眯起了狭长的眸子,伸手掩在额前,丹田中五祖拳的气息尚未散去,眼神却随着炽烈的阳光而变得模糊不清。留给她的时光已所剩无几,想到这里,她的思绪飘回数月前的经历。
长宁国四年春,夜月朦胧。
上官娇菀一路逃至野外,周遭静谧无声,唯有溪水轻流之音。
怪,太过怪了。
逃离如此顺利,却令上官娇菀心中隐隐感觉不对。
上官娇菀穿越丛林抵达河边,就在此刻,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飞箭直射而至。
"咻"的一声,她瞬间预感到,纵身侧闪,但是仍被箭镞擦过脸颊,无可避免地留下一道伤痕。夜风拂过,火辣的刺痛让上官娇菀心中暗喊不好。
"何人!"上官娇菀全身紧绷,警惕地环顾四周。
黑暗之中,她根本无法以肉眼洞察,她明白稍有不慎,便将会在此处命丧黄泉。
她只能闭上双眼,依靠耳朵辨别敌人的位置。
上官娇菀并未携带其他多余的东西,只有娘亲临终留下的遗物,身着也是轻便的石榴红暗金云纹收腰裙,因此她的闪避才能行动自如。
然而,即便如此,暗中的敌袭对她而言仍然有些吃力。自从及笄之年伤及筋骨,她便成为府中众人口中再也无法习武的废人。
她下意识地紧握怀中的秘籍,目光紧紧盯着面前一切未知之物。
看来,那狗皇帝已经知晓她带着五祖拳秘籍出逃的事实了。
冥顽不灵!
那潜伏在暗处的人似乎不想再浪费时间。
竹叶林中颤动,那人的速度犹如猛兽般迅猛而威势汹汹,眼中的杀意刺激着上官娇菀,利剑出鞘,转瞬间她只感觉眼前白光一瞬脑中一片空白。
上官娇菀只听见自己的闷哼声,她怔怔地看向刺进自己胸口处的那柄短剑。
口鼻间弥漫着血腥和铁锈的气味,那剑穗在她倒下之前在空中摇曳晃动。
那剑穗她只在自己前些天去探望竹马太子殿下乐慎娱手中见过
剑穗,眉眼。
在上官娇菀想到什么时,她已倒在溪水边,本该是清澈见底能映出月影的溪水此时染上了的血色。无人知晓今夜所发生的事情,只有天地作证。
通榆山边泛起鱼肚白,天色由昏渐明。
一股浊气在上官娇菀的心中堵塞着无法通畅,煞白的面容上泛着一抹不正常的乌紫气色。
像是中了毒一般。
房门被粗暴地破开 ,尖锐的嗓门嚷得上官娇菀眉目紧皱。
熟悉的装潢,常年点着的安神香气息充斥着她的口鼻,她猛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让她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阿姐竟是病了,怪妹妹疏忽,这些下人都是没个规矩的。”来人面容姣好,一袭长发如雪瀑般散在地上。
同安的初春还带着冬天的尾巴气息,上官娇菀却是只能穿着不合季节的夏衣,而这一切也归功于面前的人。
“妹妹前来所谓何事。”上官娇菀偏过头不去看她,对这虚假的关切也只敢在心中唾骂,毫无血色的唇瓣扬起一抹自嘲的笑。
上官言妜拂袖环顾了四周,在鼻端前掩了掩,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你这屋子,几日未打理了?好在是位置偏僻,客人不会到这儿来,不然这同安就要传咱们将军府嫡女是个不修边幅的野丫头。”
见榻上的人咬着唇看也不敢看她一眼,上官言妜终是露出一抹得意之色:“也罢,毕竟你从小就没娘教,你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哪天皇上大发慈悲赐婚与你,你也算是了却你娘的心愿了。”
说着,抬手让下人把三两个大桶抬进上官娇菀的屋内,讥笑道:“看阿姐这屋子这么乱,定是要清理了,想来姐姐做事一向亲力亲为从不需要下人帮衬,府里前些日子换洗下来的衣物和茅厕姐姐便也帮着一并洗了吧。”
上官言妜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理所应当,如若换成以前的上官娇菀定是无法摆脱只能任她欺负的,只可惜,如今的她却是不可能再如这贱人所愿了。
前世记忆在脑中如走马灯一般闪过,是了,今日过后便是她的及笄礼了。
前世的她,虽贵为将军嫡女,却并未受到应有的待遇和尊重,反倒是处处受人欺负,就连下人也敢在她面前为非作歹。及笄礼自然也是不受重视的。
如今的处境还不允许上官娇菀正面和上官言妜起正面冲突,只好强撑起酸软疲惫的身子下榻去洗衣物。
“好好洗,明日阿爹回来看见你这般模样又不知晓要怎么罚你。”
伤人的话语叫上官言妜说尽,高傲地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后院的水池里只有刚打上来的冰冷井水,上官娇菀来回进出把衣物搬到池子边,刚睡暖的身子到了外面又冻得直哆嗦,一双常年干活龟裂起皮的手泡在冷水里洗到最后又红又紫。
风一吹,手上的痒意侵蚀着上官娇菀的大脑,她自暴自弃地握紧拳头看着虎口处充血的样子又松开,撑裂的皮肤刺痛感代替着痒意继续折磨她。
如果她记得不错,明日父亲归来,她那好妹妹就又要在他面前告她的状,好让父亲生气罚她跪祠堂。
上官娇菀在心中盘算着往后日子的对策,将衣物洗好拿去衣房晾晒。
将事情一切做好已是接近傍晚了,上官娇菀准备回房时迎面撞上一小丫头。
“哎呦!小姐!”
是她的贴身丫鬟,翠莲。她是娘生前最亲近的侍女。死后便又跟了她,说是贴身丫鬟,却经常被上官言妜使去干活,就是再衷心于她也无法抵抗这府上真正有话语权的二小姐。难言之心不以言表。
想来这府上唯一能信任依靠的也就只有翠莲了,上官娇菀无声笑了笑:“怎么还是这么毛躁,当心摔着。”
翠莲看着她面露难色,上下打量一番便发现了主子手上的伤口,惊呼道:“小姐,你这手怎么变成这样了?得快些处理才是。”
还不等她反应,翠莲便将她带进房内拿出药膏替她抹上。
上官娇菀心下一暖,却也不多说什么,看着她专心涂着药膏笑着调侃:“我哪有这么娇弱,你莫担心。”
翠莲心疼地吹了吹主子的手,埋怨地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上官娇菀。
此时窗外却响起一阵鸟禽振翅的声响,二人闻声目光寻着窗户看去,是一只洁白的信鸽。
翠莲大喜,连忙将信鸽带到上官娇菀面前:“宫里来信了!小姐又能与殿下见面了,这次得好好和殿下告状,不能任由她们欺负你!”
上官娇菀这次却是没有像前世那样,拿着信纸娇嗔笑骂她的不着调,而是一双狭长透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信纸,眼底藏着一抹化不开的阴戾。
来信的主人曾一剑刺穿她的心脏,想来胸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这让她如何欢喜!
见主子迟迟不看,翠莲有些疑惑地问:“小姐,怎么了?”
上官娇菀回神,摊开信纸看着里面的内容,末了又淡漠地收起信纸将它放到油灯下焚烧。
这举动吓了翠莲一大跳,嘴里喊着小姐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纸条化为灰烬。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啊,莫非这信不是殿下所寄?”
上官娇菀沉着脸不做解释只对翠莲摆手道:“你回去歇息吧,我也乏了,明日你将这信里的内容传到二妹那里去,莫要打草惊蛇了。”
随即又附在翠莲耳边说了什么,她立即又恢复了常态,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便退下了。
翌日,晨光熹微。
那晚她做了一场梦,五祖拳基本要领在梦中挥之不去。
醒来后浑身发热,丹田中似有一股暖流在运转,至她彻底在梦中清醒过来才停止。
上官娇菀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快速将衣物穿好,赤着脚在冰冷的地面上踩着,凉意从脚底直窜骨髓,但她此刻内心是炽热的。
梦中的经卷是这样记载的:无论大小套,五行蕴中,左右相维,攻守相续,内外兼修,步稳身正,出拳时,欲发先收,常用摇身抖膀的方法,加快拳速,增加拳势。
凭着记忆打完一套拳,翠莲急切的跑来,嘴里喊着:“小姐!二小姐来了!小姐您怎么光着脚啊,您身子骨刚好些莫要着凉染了风寒才是!
看见主子又不爱惜身体,翠莲提着鞋子跟在上官娇菀身后说教着。
上官娇菀无奈地穿上鞋子,还不等缓过那份得到秘籍真传的喜悦,那碍人的二妹便出现在她眼前。
“听闻阿姐要进宫面见太子哥哥?”
上来便是犀利的语气,上官娇菀面色不改,将翠莲护在身后:“妹妹从何得知?”
像是没料到会被这么问,上官言妜神情微愣,咽下一口唾沫略显心虚,看着躲在上官娇菀身后的翠莲,指着她道:“她!她在我院子里传的,她是你贴身丫鬟,传出什么也是你的不是,不知道要教管这些下人的嘴么?指不定哪天就害死你了。”
翠莲闻言,脸唰地一下变得煞白,惊恐地看着上官言妜。
上官娇菀却是突然冷笑一声:“既是我的人,那为何她还要到你院子里听你的使唤?”
上官言妜被呛了一嗓子,瞪着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上官娇菀:“你!”
“太子殿下昨日传信与我,此事不假,可即便如此这又与妹妹有甚干系?能让妹妹如此忙慌地找来。”上官娇菀不疾不徐地踱着步子走到她面前,淡漠的眸子没了先前的温和直视着她。
她的眼神让上官言妜下意识往后退,说话的气势都不自觉减了三分:“我,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别想着能和太子哥哥在一起,休要想着野鸡变凤凰!”
“哦?我这嫡女是野鸡,那妹妹又是什么?”上官娇菀不等她跳脚,转身回了榻上坐下,“你不过是也想进宫见太子,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来羞辱我,我带你去便是。”
上官言妜被她这一番言论搞得面色变了又变,肚子里憋着一顿火气,最后气极反笑:“看来姐姐是病一场脑子不清醒了就把自己当回事了,咱们走着瞧。”
说完便拂袖而去,上官娇菀全当是听了狗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