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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绿水间,炊烟袅袅,一间木屋坐落山间。
“咚!咚!咚!”三声有节律的敲门声。
羊诚知道,是那梅花鹿兄又给他送东西来了。这半年来,他与这梅花鹿一家比邻而居,也算是一桩奇事。
羊诚离开村子住到这林子里半个月之后,吃村里搜来的那些东西有些寡淡,于是决定外出狩猎。也是运气爆棚,竟在林子深处发现一只瘫倒在地的鹿。羊诚原本还担心自己做的工具打不到猎物,这下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待他走近才发现这是一只难产的母鹿! 是等着一尸两命拖回去烤鹿肉吃,还是给它接生?羊诚十分纠结。
看着奄奄一息的母鹿和两条后腿先出来的小鹿,他还真做不到对新生命的熟视无睹。
因为幼度喜欢动物,所以他以前是养过马的,可给动物接生这种事儿,他从来没有做过。心里想着,万一母鹿死了,那也是天命,总之得把小的救了。
他先拿出自己怀里的一个柰子,凑近母鹿的嘴边,母鹿张嘴吃起了柰子。他用手轻抚它的脑袋和后脖,顺了顺它的毛,像以前对自己的马一般。
一只雄壮的公鹿看他如此行径,将自己的角和蹄子收了,缓步走近他们。
羊诚心道:好玄,自己刚才没有注意到这公鹿在附近,要是真对这母鹿做点什么,此刻定然是挂在这公鹿的角上了。
看母鹿吃完,羊诚揉了揉母鹿的肚子,开始拽小鹿的后腿。
过程有点野蛮,不过,小鹿还真被拽了出来。小鹿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竟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新生,一切便就有了可能。羊诚已经死得差不多的心,竟也觉得,这真好!
如此这般,羊诚算是给这小鹿接了生,可那母鹿竟没死成,所以,羊诚也就没有现成的便宜可以捡,只好洗了手,继续去找可以猎杀的动物。
没想,自那日起,他的破院子门口时不时会有一些可以吃的蘑菇和野果,每次送来的时候,梅花鹿兄会用他的蹄子踹三下木门,不多也不少。
羊诚觉得神奇,这梅花鹿兄不仅懂得感恩,竟还能数数。
羊诚拉开木门,想着这门板又该换一下了,这一块再被梅花鹿兄踹几脚,没准就会掉下来砸到它了。
“咦,是个人!” 羊诚见着门前趴着的竟是他的同类,一个血淋淋的人。看着这破烂不堪的衣袍,像是个男人。他蹲下身子,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活的!
这梅花鹿兄是把他当成神医了吗?这人身上多处刀伤,浑身是血,破衣条和血都和在一起了,伤得这么重,他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救还是不救?” 对这个问题,羊诚本来是不会犹豫的,毕竟他连梅花鹿都救,怎么会对一个活生生的人见死不救呢!
可现如今,他却是十分犹豫。这份犹豫来自半年前的遭遇。
那时,他心灰意冷,自我放逐,驾着越野车穿过一片雷暴区,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
羊诚有特别强的适应力,也愿意冒险和尝试新事物,这一个被别人称之为优点的东西,他自小就知道。但当他驾车莫名其妙驶入这个陌生的世界时,他备受打击。
他当时昏迷不醒,村民们好心救了他,留他在村子里养伤。然而过了没多久,村民们一个接着一个生病死去。
羊诚来自现代文明,打过各种疫苗,有不少病毒和细菌对他来说完全没有问题,可对这些还处在不知道是哪个古老时代的村民而言,就是毁灭性的瘟疫!无药可医!
村民们都死得太快,没有来得及也没有力气把他烧了!所以,羊诚活了下来。
他将村民们尸体火化,把越野车推进村子边上的一片小树林里,找了些茅草盖上。在村子里寻摸了些吃的,用的,离开了村子,住进了林子。
他答应过幼度,要好好活下去的。自我放逐,在哪里不是放逐,这里也挺好。他把林间前人留下的木屋修了修,在屋顶加了些茅草。
偶尔他也会外出走走,远远地看看人群,但是他再也没有靠近他们。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当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灾星,只是,自己身上从现代带来的病毒,让他成为屠村的刽子手。这个时空的医药水平还是太落后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羊诚感叹:“我选择离群索居,没想到竟还有人送上门来!我这就救呢,还是不救呢?”
羊诚思索良久,没有结论。
如果救这个男子,再把他携带的病毒或者细菌什么的传染给这个男子,这个男子会死得更惨。
“哎,救是死,不救也是死!我何必花这力气救你!”羊诚对着那人道:“相逢就是有缘!你放心,你死后,我定然好好安葬你!”
羊诚转身欲走,脚踝被一只血手抓住!
“找死!”羊诚想要挣脱,却发现这人手劲极大,竟如铁箍一般,羊诚叹了一口气:“哎,你自己找死可别怨我!”
那手一动不动,就那样紧紧抓着,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想让我救你就赶紧放手!”羊诚道:“我不是医生,不会看病。我可以给你吃的,喝的,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丑话要说在前头,野外急救常识他是有,不过他不是医生。
那只血手终于松开了。
羊诚蹲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在发烧!
他褪去那件破烂的不像样子的外袍,才将人抱进屋子,随手将那外袍扔进屋中的火塘里烧了,把人放在那块刚打好没多久的门板上。他煮了一大锅水,帮那人擦洗了一下脸。
洗去血迹和污泥,露出一张白皙的脸,脸颊因发烧而有着不太正常的红晕,剑一般的眉毛斜飞入鬓,双目紧闭,眼睫纤长浓密,高挺英气的鼻子,只是长了一张如女人一般的樱桃小嘴,双唇紧闭,唇色发白没有血色,多半是失血过多。
这样一张脸,对羊诚有一股子致命的吸引力。
像,太像了,真是太像了。怎么会这么像幼度?
这人是幼度吗?跟他一起来到了这地方?可能吗?会吗?
不是,羊诚还没有傻到连这个都分不清。这人的手上有常年握剑而生出的老茧,右手食指关节粗大,想来是常年写字,而且用的是毛笔。他的幼度手上有茧,健身房练器械练出来的,生茧的位置他都很清楚。还有一只鼠标手,手掌有点外偏,经常需要要按摩。反正跟这人完全对不上。
而且,这人眉宇之间有一股子英气和杀伐之气,而他的幼度,眉宇清亮如晴天,温和如春,连杀鸡都不敢。
但他太像幼度了,竟叫羊诚看了一小会才想起这人还浑身是伤。
羊诚扯不下男子的里衣,血已经干了,衣服和血肉黏在一起。只能拿了剪子把脏的布料剪开,再用温水润湿那结在他身上的布条,扯下来时不免带了些血肉。
“嗯!”双目紧闭的男子吃疼闷哼一声,眼睛似乎睁开了一下,眼神如刀似剑,锐利无比。
羊诚竟被这一声闷哼叫得心中一颤,曾几何时,愿意为他舍弃一切的幼度,欢愉之时也会如这男子这般滚烫着身子,发出这样的闷哼。
羊诚看了看这男子,虽然身上多处伤口有碍观瞻,但整体而言肩宽腰窄大长腿,穿上一身白衣,大约也能被人赞一声芝兰玉树。
不管他是不是幼度,长得这样像,或许有些关联。羊诚略想了想,还是去把紧急救生医药包拿了出来。
羊诚往他嘴里塞了两颗头孢,给他喝水没反应,羊诚天人交战片刻,渡了两口水给他,逼他吞咽。好不容易那两颗头孢才从他嘴巴里消失。
内服搞定之后,羊诚再用液体创可贴帮他喷了各处伤口,包扎就免了,这人浑身是伤口,包好就成木乃伊了,再说他也没有那么多纱布。
不过抽血袋倒是有一个。羊诚是O型阴性血,只要这人不是幼度那般倒霉的熊猫血,失血过多的问题倒是可以解决。羊诚略一思索,取出配型玻片,扯开消毒湿巾消毒后,用针头扎了指尖取血。再取了男子的血,等了一小会,没有溶血现象。
看来这人不倒霉,倒霉的是他自己。羊诚取出抽血袋,针扎进了他自己的血管。没有摇床,他只能用另一只手举着,晃动着血袋。等到血袋满了,他才拔下针头,把血袋挂在竹竿上。
羊诚给他消毒肘部内侧,取了带滴管的输液管连在血袋上,针头扎进男子的静脉血管中:“为了他,我救你!如若我这一趟来是为了救你,你便好好活下来吧!” 也算是弥补一下当初来不及救幼度的遗憾。
羊诚想着,自己野外抢救的本事都用到了这人身上,若是这人死了,那还真是对那张证书的大大讽刺。
当然,他也明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着急也是无用。
他坐到火塘边,开始煮吃的,山鸡蘑菇炖汤。
火苗舔舐着大黑锅,羊诚望了望门板上躺着的人,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这人是谁?
他的手粗糙有茧,是常年练武之人。
他的这些伤口不是野兽抓伤,也不是寻常的刀伤。他的伤口多半是剑伤,也有马槊的刺伤。若非当初幼度太过喜爱马术和马槊,羊诚大约还辨认不出来。
想这些做什么,没有意义。管他是谁,若是能好,等他痊愈,死不了,以后也算有个伴。若是好不了,埋了就是。
羊诚真能这样狠心吗?不,他长得太像幼度了。羊诚希望他能活下来,哪怕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幼度。
野鸡肉炖烂起码还要一个小时,也就是半个时辰,如今有个病人在屋里,他又出不去。
羊诚取来剩下不多的洗发水给病人洗头。
羊诚取下他缚发的头巾,扯开他的头发,先把血污洗去,才倒了一点点洗发水,他知道这东西用完没有补充,这半年用得极省。如今愿意给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用,多半是因为他那一声“嗯”。
若他真是幼度,羊诚定舍不得他受半点苦。
羊诚想起幼度曾开玩笑说:“若我为女子,定为你长发及腰!”
这人头发倒是很长,过腰,洗了很久才洗干净,羊诚用布巾细细擦干,将火塘的火烧旺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