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万象森罗,不离两仪所育;百法纷凑,无越三学之境。”六御、异兽、妖魔等等混杂的世界,因果、理学、万法交织的纷争。这乱世还看我扎根混沌,刺破黑暗,屹立众生之巅。 ...
天空铅云密布,透露出恐怖的威压,大地上很长时间都没有一丝阳光了,完全无法分清昼夜。神威如狱,不时有闪电划过长空,仿佛将天切割开来,万物生灵惶恐不安,小到蛇虫鼠蚁,大到猛虎巨象,全都蜷起身来瑟瑟发抖。
但有一道目光没有被这末世的景象吓倒,它借助这仅有的光明,死命的在天空寻找着什么。
在一座不起眼山丘上,有一株茂盛的梧桐树,冠如华盖、挺拔非凡。梧桐树已经通灵,它的树梢上,身形单薄的树灵立在那里,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它吹下来。
树灵紧紧盯着如墨一般天空,双眼一动不动,没人知道它已站了多久。突然天空浓密如墙的黑云中间出现一道细缝,细缝两边的黑云不停地向里卷去,那景象,就仿佛天空张开了一只竖眼。
透过这枚“竖眼”,树灵看到无数星辰,那是天空原本的颜色。突然一颗流星闪现出来,流星赤红,带着长长的尾巴穿过“竖眼”坠向大地,它发出的红光将大地映照的一片赤色,原本瑟瑟发抖的生灵们,此时更是惊骇欲死,这颗“流星”充满着死绝、灭世、诡谲的气息,仿佛它的出现就是为世间带来灾难与杀戮一般。
可看到这颗“灾星”,树灵那万古不变的脸庞却变得激动起来。它无视那蕴含着毁天灭地的能量,张开双臂用尽力气大喊着,整棵梧桐树的树枝也无风自动,像是为在无尽汪洋漂泊的小船指明方向。
可它修为低微,声音传不出去多远,灵体也无法离开本体,它甚至不惜动用本源灵力,就只为让自己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光芒。
“流星”仿佛听到了它的召唤,垂直下坠的轨迹陡然划出一道弧线,向着那做小山丘飞来,等它来到梧桐树上方,树灵已泪流满面。
原来这颗“灾星”并不是什么流星,而是一只散发出红色火焰的神鸟凤凰。只不过这只凤凰一点也不威严美丽:它只剩一只翅膀,原本华丽的尾羽更是残破不堪,胸腹处插满利刃,修长的脖颈侧面更是直接缺失了一块,使得头颅摇摇欲坠。不仅如此,它的全身还不时迸发出恐怖的毁灭之力,反复撕裂着它的身体。
“怎么回事,终于玩脱了......”树灵泣不成声的说道。
“出了点意外,争取一点‘活着’的权力,想不到这么难,咳......”凤凰的声音犹如被地狱烈火烤过一般干涸,它咳出的血沫刚离开凤凰的嘴,就被它体内可怖的毁灭力量连同附近的空气一同蒸发,同时还殃及附近一部分梧桐树枝。
“又给......又给你添麻烦了。”凤凰苦笑道。
“这次不走了?”
“不走了,哪里都不比不了自己的巢......噗”凤凰伤势太重,话没说完,就向下坠落。
梧桐树灵完全不理会肆虐在凤凰体内的力量,它顾不得擦掉泪,一把接住了凤凰,并轻轻将它放入巢中,熟悉的触感让凤凰想起了多年以来,从它刚在这里筑巢时的那些点点滴滴,最终一抹微笑凝固在它的脸上:
“打扰了......”
凤凰明明没有声音发出,树灵却听得真真切切。陡然间,刚刚擦拭掉的泪水又夺眶而出,灵气化作的泪水滴洒在凤凰的尸体上,树灵向天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它感觉到了那充满无穷毁灭的天劫之力将凤凰彻底杀死,再无复生可能。
而此时原本在凤凰体内肆虐的三种浩劫失去了约束。诸天寂灭浩劫、乾坤混沌浩劫、万灵虚无浩劫,这三种浩劫之力,每一种都和天地诞生的本源有关,而现在它们却同时出现在凤凰的体内,并且毁灭了它的生机。此时随着凤凰压制的消失,它们突然找到了宣泄口,集体涌入了直接和凤凰最近的树灵的体内,又沿着梧桐树本体直入大地。
顷刻之间,方圆万里的大地化为岩浆,又瞬间气化,形成无法想象的剧烈爆炸,一时间冲击不知蔓延多远,天空中那沉重的仿佛铅块一般的黑云直接被吹得无影无踪,整个大地都被比太阳还要亮的光照亮了,这一瞬间诸天万界为之震动,生灵更是死伤不知几凡。
而处在三劫爆发正中央的梧桐树灵,却奇迹般地留存下来,浩劫之力在它的灵体和本体之间肆虐,而凤凰死后的尸体则化为一股纯粹的能量,也进入树灵体内,它和浩劫之力仿佛一对不死不休的敌人,一时间又斗在了一块。
......
三日之后,浩劫终于将最后一丝凤凰之力耗尽,梧桐树在无数雷光以及火焰中化为了灰烬,此时这里的地面也被炼化的如同镜子一般。
大战的结果早已注定,胜利者们聚在这里,远远的观看着“灾星”的陨落,以及最后的余孽被浩劫反复折磨,想想都觉得痛快。
这浩劫掏空了诸仙无数岁月的积攒,耗尽了天地所有的“愤怒”,要不然其威也不会恐怖若斯。但即便如此强威,也要三日才能彻底将其覆灭,让这些所谓的胜利者心里还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无垢的仙躯都无法控制手心冒汗。
看到梧桐化为灰烬的这一幕,所有人心中都庆幸起来。他们竟然直接在满目疮痍、死伤无算的大地上空摆起了酒,庆祝劫后余生,同时向那道立下不世之功的身影谄媚的说着祝贺之词......
可他们没有发现,此时一颗黑黢黢的梧桐子,静静的被灰烬包裹着,就留在胜利者的眼皮子底下。
酒过三巡,有仙人看着面前的惨状,想到那旷日持久,死伤无数仙凡的大战,一时竟悲从中来,长歌一首抒发心怀,歌声悲凉,竟引得周遭数仙心魔入侵,仙基崩塌,更有甚者直接仙陨。
一时间热闹的仙酒会又笼罩在那“灾星”阴影之下。
有仙人为了泄愤,用大法力摄来高山,朝爆炸中心镇压过去,这一动作点醒了众仙,一时间胜利者们竟纷纷施展移山填海之能,摄来一座座高山、湖泊,将原本浩劫造成的破坏修复。
仿佛是要消除那个“灾星”的所有痕迹,胜利者们格外卖力,没过多久,地表之上就再也看不出曾经的模样,甚至变得灵气盎然、风景秀丽、鸟兽成群。
可即便此地再也看不到一丝过去的痕迹,也没有一个仙人在这里布设洞府,这里仿佛变成了一个禁区......
三千年后,一株巨型梧桐耸立在一座高山之巅,如巨型华盖般的树冠上面,静静的立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影。
那颗幸存下来的梧桐子,即便被镇压于高山之下,但它依然扎下了根,并顶着山石泥土,向上生长。
琉璃般的地面没有水分,它的根就一直向下,直到刺穿大地,忍受着地火灼烧将根扎入岩浆;没有阳光它就吸收黑暗,用了两千六百年,它终于顶穿了高山,耸立于万仞之上。
此时的梧桐树已不是当年毁于浩劫的梧桐树,它比当年大十倍。树灵也不是当年的树灵,可它依然看向天空,它总觉得有什么会从天边飞来,可又不知具体是什么。
此后的四百年,在此筑巢的禽鸟无数,可它还是望着天空,树根吸吮着岩浆,白天沐浴阳光,夜晚吞噬黑暗。
又八百年,终于不一样的变化出现了,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雷云密布,这是梧桐的飞升天劫。
高山方圆百里内,能跑的生灵一下就跑的没影了,那些原本在梧桐树身上筑巢的禽鸟更是一个不剩全都飞走了,弄得树灵多少有些失落。天劫将至,这是大造化也是大毁灭。
树灵看着天空中不断变换形状的劫云,它觉得好像对这东西很熟悉,可自己明明第一次见到。
而且为何自己一颗树要有那么多疑问,以前远方也飞来过见多识广的鸟儿,也说别的树都看起来比自己要无忧无虑的多,为什么做一棵无忧无虑的树这么难。
它有一种冲动,想要一探究竟了。树灵第一次离开本体,它一步步像上台阶般走向高空中的劫云,劫云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内部翻滚的更剧烈了,其孕育的一个雷球眼看着从白到蓝再到金,并且周围环绕了无数由灵气幻化而成的飞禽走兽。
树灵不管这些,继续“拾阶而上”,看着离雷球越来越近,它的熟悉感也越来越清晰,它的眼中有流光闪过,那是残留在它梧桐子中,凌驾于诸天万劫之上的浩劫之力。
树灵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他越发肯定自己从有意识那天起内心就在追寻着什么,“他”可能是某个人,也可能样事物,树灵分不清。“他”就像一个幽灵,追之越急,就越不得其踪迹。
树灵伸手一指,天劫所化的金色雷球一变二、二变四......瞬间布满天空,天庭负责雷罚的雷部众将瞬间全都被抽空了神力,全都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他们不知为何天劫会暴走,但此事已使得天界震动,众仙以为又是不知何处来的妖孽,想要凭借自己的些许特异挑战这无上权威。
虚空中立刻出现五条规则所化的铁链,想要将树灵擒拿,送去那无边炼狱之中,以此来彰显权威的不可侵犯。树灵冷笑,他脚踏雷劫,周身无数雷球环绕,仿佛雷神在世,可即便是真的雷神此时见到他也得退避三舍。
树灵操控雷球不断袭击铁链,将铁链炸的几欲断裂,云层之上的那位又惊又怒,但他毕竟位高权重,神通非凡,他用大神通打开通向归墟之门,用锁链强行将树灵拽了进去。虽然世间又恢复了安宁,但那仙人却久久不能平复,少倾不知是不是此地让他涌起了不好的回忆,他便匆匆然离开了。
树灵并不知道自己进入的便是大名鼎鼎的归墟,但就算知道他也凌然不惧,只见这一切万物的终焉突然被几根根须刺破,索然无味的树灵本想就此回归本体,但就在此时,他在那无尽的深渊之中仿佛感到了什么,那感觉似远似近,既陌生又熟悉,很可能和他一直寻找的有关。
树灵想到更深处去看看,但这里布满了坚如钢铁的空间屏障。他抬起手,无穷大力挤压成犹如实质的黑暗,被他如棉花一般随手分开;号称能湮灭一切的空间裂缝,被他像遇到蛛网般轻轻拂去;无论是谁也叫不出名字的各种归墟生物,被他伸出的根须一个个刺中,全部成了他的养料。
就这样一直向下,不知多久之后,在终焉的最深处,他见到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