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如此仰慕仙人,憧憬祂们伟岸之姿,但如今看到这满城尸山血骸,我才后知后觉,原来……仙人已死。”在那场地震中,曲文善失去挚爱妻子,但妻子并非死于地震,而是死于那名从天而降的修士。“啪唧——”数百条鲜 ...
推开三楼302室的屋门,尸体经过长时间腐烂发酵,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往回廊外散开。
河邬县衙门警卫厅已经好多年没接到过死人案件,身后那群年轻衙役满脸厌嫌,提起衣袖捂着口鼻,不太情愿地跟着陈卿瑜往出租屋内走去。
“注意着点脚下,不要把关键线索给踩没了。”
进屋门厅处铺着粗糙的木质地板,灰尘与菌斑已将这里占领,映下几人散乱的脚印。
“这灰尘最起码沉淀了有半年,死者应该死于过年前后。”拿着记录本的衙役,对着出租屋内的环境分析道。
陈卿瑜点了点头:“之前房东那里提起过,说是这间屋子的租客,是在去年12月份入住于此,至今年2月份左右,她就再没见过这间租客出入的身影。”
客厅内,被腐烂菌斑爬满全身的租客尸体跪趴在茶桌旁,尸体身下的木质地板被铺上大片凝结的血痂,身上披着的狐裘大衣连着腹部被贯穿了个大洞,五脏六腑“哗啦”流落于地,被尸体压倒在身下。
白净的狐裘已被血渍染黑,狐绒同鲜血凝结后硬固成刺。
陈卿瑜抿了抿唇,向身旁的中年人说道:“徐仵作,看这尸体的惨状,你可能得辛苦些将他身上那些菌斑摘除掉,看着还是挺渗人的……”
徐晖舟点了点头,将手上提着的工具箱拎起来,示意了下:“刚好,我也挺久没动过手了,正好能测下自己的技艺有没有生疏。”
见徐晖舟点头,陈卿瑜便扭过头,将目光打向身后那群萎靡不正的年轻衙役:“你们这群小年轻,这才刚近来没一会儿好吧?咋就焉不拉几的了?等下在屋里转的时候注意点,看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这就相当于是我对你们的考核,会记录在你们个人档案里的。”
“哦……”
见这群年轻衙役神色依旧懒散,陈卿瑜只得叉着腰激励道:“凡是找到有利线索的人,晚上我请客,带你们去逛下‘逅花苑’,请你们去吃顿好的!怎么样?”
“逅花苑?是北街口的那个逅花苑吗?”有衙役发出质疑声。
“真假哒?!那入场券可不是有钱就能得到的吧?”
“当然是真的啦,骗你们干嘛?我都经常带老徐去。”说着,抬手勾搭在徐晖舟的肩头上:“是吧?老徐。”
徐晖舟点头露出灿烂笑颜:“所以,你们可要好好表现,争取今晚全员都在逅花苑的门口集合,听见没有?!”
“我艹!我朋友他爹,县教学堂董事都没资格,头这关系简直绝啦!”得到两人肯定的答复后,刚才那位提出质疑的衙役,不禁瞪大着眼激动出声。
而后托起身旁衙役的手:“兄弟啊!眼睛都给我放亮点,注意脚下,别漏掉任何一个线索,晚上我在逅花苑等你们,别迟到哦!”
说着,那年轻衙役便跟狗似的,在出租屋里上窜下跳。
给年轻的衙役们吩咐完事后,陈卿瑜便打量起这间出租屋,客厅并不算太大,只有二十来平方,是个典型的单人起居室,正门往里走几步便是卧室,床上还铺盖着厚实的棉被。
卧室旁还夹带着间盥洗室,洗漱用品整齐地摆在铜镜边上,值得注意的是,盥洗室内的浴桶里存满着水,阉掉的花瓣贴着木沿,擦拭过身体的浴巾被随意地丢弃在了地上。
“看这情况,当时是有个女人在这里沐浴过吧?还是说,这花瓣仅是租客的个人喜好?”
心里这般想着,陈卿瑜又打量了下盥洗室内其他物品的摆放,摇了摇头嘀咕道:“应该不是,这租客是死在客厅里的,而且身上穿戴也十分整齐,不太像刚洗完澡的。从入室到这里,物品的摆放也都十分工整,按这间租客的性格的话,定是不会将这浴巾乱丢,最起码也会及时收拾。”
说着,便向身后跟来的年轻衙役吩咐道:“你去把房东老太太叫来,我有些话要问她。”
“啊?是,我马上就把人叫来……”年轻衙役点了点头,往外跑去。
“卿瑜,你过来看下,这天花板上刻着的是什么?”客厅里传来叫喊声。
陈卿瑜向外走去,只见原本在厅内清理尸体上的菌斑的徐晖舟,此时正抬着头,惊奇地打量起尸体上方天花板上的诡谲图纹。
“这不会是什么巫术秘法吧?”身边有衙役猜测道。
“画功画得倒是挺抽象的,就是不知道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陈卿瑜看向天花板上的诡谲图纹,仔细凝望了几眼后,便不由低下头晃起脑袋,这天花板上的图纹给人的观感只有“乱”与“诡异”。
“你们有人认识这上面的图案吗?这租客会不会是哪家宗教神祇的教徒?”
“可以去问下周槿,他曾在尘雲观做过道士,或许认得。”有衙役说道。
“周槿?”陈卿瑜看向屋内的几个衙役:“哪位俊秀是周槿?我这人和名字都还有些认不太清。”
“周槿刚才被你叫去喊房东了。”旁边人回应道。
陈卿瑜听后点了点头,之所以还认不出人来,主要是河邬县衙门警卫厅前天刚迎来退休期,因此融入了许多新生血液,而这次同陈卿瑜来办案的所有年轻衙役,都是刚加入警卫厅没两天的新人,所以他一时还对不上这些人的名字。
“卿瑜,你看,这地上也画有那个诡异图案。”
蹲在地上检验尸体的徐晖舟,正皱着眉用镊子将地上的血痂撕开,漆黑诡异的图纹逐渐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
“这地上也有?”陈卿瑜走上前查看,皱了皱眉头:“真是怪哉,这图案画来是做什么用的?装饰?看上去倒也不太像啊……”
“头!我发现了个重要线索,这窗台边上有串血脚印!”突然,前边有衙役激动地呐喊道。
陈卿瑜抬眸跨过尸体,来到窗台边,窗台处遮光的竹帘被那个衙役移开,室内瞬间光亮了不少。
顺着室外打入室内的光线看去,地上那几只血脚印也更明显许多,脚印的方向似乎是从尸体身前开始,向窗台这里走来。
“果然,当时这间出租房里,还有第二人存在。”
陈卿瑜伸出脚与地上的血脚印比对了下,却发现这串脚印长度竟不到自己脚掌的二分之一。
“怎么会是个孩童?”结合之前得来的线索,陈卿瑜对自己的分析产出几分荒谬感。
毕竟,能将穿着厚实狐裘大衣的成年男性,使用器械从腹部贯穿,甚至连同脊椎骨都给斩断下来,怎么想都不觉得是个孩童能够做到的。
“难道当时还有第三者在场吗?”陈卿瑜皱了皱眉,心底有些压抑。
他站起身将窗台的木窗向外推开,微风卷着新鲜空气从室内穿堂而过,将他发梢吹起,露出额头上狰狞的伤疤。
陈卿瑜看着窗外不远处,桥梁边车水马龙之景,稍微梳理了下思路,转而看向这栋公寓披着爬山虎的外墙。
低头向下看去,墙壁上并不存在有落脚点,从三楼窗台往下跳,普通人非死即残;抬头向上望去,三楼窗台离四楼窗台存在两米高度,犯人若是不借助工具,肯定是上不去的。
“除非这人会飞,要不然就是团伙作案?”
陈卿瑜按了按太阳穴,看着窗台上被风吹起的灰尘,再次陷入沉思:“可是,若凶手从窗户逃走,那为何这血脚印只在地上有?不应该也会残留在窗台上吗?窗台下的墙壁上虽也染有血渍,但这很明显是身体靠上后印下的。”
“难道……是等血迹风干后,才从这里挪开?不可能吧?若是如此,那凶手为何不去盥洗室里洗净,然后在从正门离开?”陈卿瑜将手怀揣在胸前:“盥洗室内不存在血迹,这栋楼里上下几十户人家,楼下出口还有安保人员看守,所以这凶手也不可能走出这间屋子。”
不断推翻心中的猜想,所有的线索此刻都定格在这窗台边上的血脚印上。
转过身,看向那具干瘪的尸体,陈卿瑜冷静片刻后低语:“不管是单人作案,还是团伙作案,又或者是其他情况,两个人相见澡都洗了,总归是有其他意图的吧?”
心中这般想着,陈卿瑜叹出口气,来到徐晖舟身边坐下。
见蹲坐在对面,正耐心地看着徐仵作清理菌斑的衙役,陈卿瑜挑了挑眉问道:“小伙子,这么血腥的画面,看久了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衙役抬起头,不明所以地说道:“还好啦,这尸体都干瘪得只剩下具皮包骨了,倒是不觉得哪里恐怖。”
“这样啊……”陈卿瑜点了点头,笑着看向身旁的徐晖舟:“我说老徐呀,要不然,我把这个小伙子送你?他似乎对处理尸体还挺感兴趣的,给你当个徒弟怎么样?”
“给我当徒弟?”徐晖舟楞了下,停下手头工作,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年轻衙役,而后向陈卿瑜说道:“你这整人家不是?那种血腥画面连你都承受不住。我可不想到时候解剖尸体,解刨到一半,就被这小伙子肚里的污秽给呕得一手。”
“此言差矣,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优势嘛……”陈卿瑜摆了摆手:“你看这小伙子精神面貌多好,绝对经受得住。以后跟着你干,想来也比在我这刑探科要有前途得多。”
徐晖舟听后抿了抿唇,看着年轻衙役问道:“你对仵作这个职业感兴趣?”
“啊?”年轻衙役挠了挠头,看了下陈卿瑜,见他嘴角不断示意,只得尴尬地说道:“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个人确实觉得仵作这个职业,比刑探要适合自己得多……”
“是吧?兴趣就是人类在成功这条路上遇见的最好的老师。”说着,陈卿瑜拍了拍徐晖舟的肩膀:“收了吧,你看人家都愿意跟你干,你再推辞的话,就显得有些生分喽~”
徐晖舟瞥了他一眼,而后抿唇看向年轻衙役:“行,那你先跟在我身边一段时间,到时候觉得不行,你就回刑探科。”
“没问题!”年轻衙役听后激动地点了点头。
徐晖舟摇了摇头,在心中叹出口气:“唉,年轻人何至于这般看不开嘞……”
聊了会儿天后,陈卿瑜重新站起身,脑海里的思路也不再烦乱,他看着仍在客厅里盲目寻找线索的几个衙役,喊道:“你们几个,去将这间出租屋内,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全都翻找出来。还有这间出租屋大门的钥匙,也找一下,看下有没有在出租屋里。”
“收到!”
盲目地寻找只会让人逐渐陷入怠倦,在听到陈卿瑜的话后,那几个年轻衙役也重新燃起高昂热情,开始对出租屋内的值钱玩意儿,大肆搜刮起来。
“组长,我把房东老太太叫过来啦。”出租屋门外探出半截身子,少年穿着浅蓝色衙役服,身形瘦弱、皮肤白净,脸上神色腼腆尽显青春模样。
陈卿瑜与之点了点头,随即向门口走去,来到出租屋门厅处时,他停顿了下脚步,看向房门上的门把手,上手扭转了几下。
出租屋外回廊上,这栋公寓的房东正皱紧着眉头,厌恶地拿着手帕捂住口鼻。
“陈大人,不知你叫我来有何事?我之前不是已将所知晓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了吗?”或许是公寓死了人,影响到出租情况,房东有些烦躁。
陈卿瑜挑了挑眉,打量了下这位穿金戴银,体态雍肿面容枯竭的老太婆:“老太太此言差矣,人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都只会将自觉得重要的事情说出来,但其实大部分与当下事件并无任何关联;而那些说漏的,看似不起眼的东西,有时候却也能成为重要线索。”
“陈大人,你有什么想问的你就赶紧问吧,待会儿我还要去收租呢。”老太婆皱了下眉,不耐烦地说道。
陈卿瑜点了点头:“想问的就三点:他在本地是否有熟识的人往来?你有没有见过出入他房间之人?还有,你打开这扇门的时候,里面是否有反锁?”
老太婆挤眉沉思,片刻后才说道:“与他熟识的人我倒是不太清楚,但如果是出入他房间的人的话,我倒是见过。”
“是谁?”
“也是这栋公寓的租客,住在楼上406室的寡妇。”
“406的寡妇?”陈卿瑜听后点了点头,指着门上把手:“那这房间的锁呢?你之前开门的时候,这房间是锁着的吗?”
“是啊,我见里头没人回应,就用钥匙将门打开……结果,就发现他人已经死了好几个月。”老太婆思索着说完,摇了摇头不想再去回忆。
陈卿瑜再次点头,只是眼底露出几分犀利:“我们之前似乎没有问过你吧?”
“什么?”
“就是作为这栋公寓的房东,你不应该是每个月来收缴一次租金吗?”陈卿瑜询问道。
“这……”老太婆面色迟钝了下,随即解释道:“他之前有交过这半年的房租,如今这到期后,我不就过来收租了嘛……”
“这样吗?那你这不得等到他人回来,或者联系到他人后再来收租吗?根据大乾律法规定,擅闯他人住宅,哪怕是房东,在未经本人允许的情况下私自进入住宅,也将面临十日拘禁啊。”
说着,陈卿瑜看向老太婆:“如今,我既已知晓你擅闯民宅,这一码事归一码事的,等会儿就跟我回趟衙门吧?”
“你……这……”老太婆听清陈卿瑜的话后,脸色不由骤变,思索着说道:“不是……我没擅闯民宅,他的租期是在上个月到期的,所以我现在只是来收回我的房间而已,并不算擅闯。”
“哦~这样呀?像您这么好的房东我可还真没见过,比我家那个准时上门催租的可要好多啦。”
老太婆听后,心虚地讪笑了下,却不想陈卿瑜伸出手示意道:“如此,那你便将这间租客的租凭给我看下吧,既是来收租催租的,租凭这些应该是有带在身上的吧?给我,让我看下这租客的租期是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
“这……”老太婆神情恍惚,脸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没带在身上?要我叫人陪你去拿吗?”
“不……不用,我自己去拿就行……”老太婆腼腆着脸,只是身下双腿却止不住地哆嗦。
“你自己去拿?也行吧,毕竟租凭新旧笔墨字迹,想要作假也需要充足的时间才行。”陈卿瑜轻蔑地笑了下:“不过老太太,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得好,毕竟你也不看下你这老腿,都抖成什么样了。”
老太婆听到他的话后,低下头看了眼逐渐发软的腿,在抬起头时,只见陈卿瑜从兜里掏出副银手铐,丢给身边那个少年:“你把这老太太给我拷起来,等会儿带回衙门审讯。”
老太婆见到这幕,竟直接瘫软在地,再没有初时气定神闲的模样:“你……你们不能这样!这人可不是我杀的,你们不能拷我……”
“组长,我们这样不太好吧?”周槿看向手中银手铐,迟疑地说道:“似乎不符合规矩……”
“不符合规矩?”陈卿瑜挑了挑眉:“你想教我做事?”
“这……”周槿吱唔着嘴解释道:“就是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其存在嫌疑,而将她铐回衙门的话,之后我们可能会……”
“可能会什么?被停职降薪还是处分?”陈卿瑜听着不由叹出口气,而后耐心地说道:“听我的,去把人拷起来,出了事我会负责。”
少年听后依旧犹豫不前,陈卿瑜脸上也终于是露出几分不悦之色,突然觉得面前少年就像是个愣头青,也不知道是怎么被筛选进入衙门的。
“对、对!你们这样做是不合规矩的!”地上瘫坐着的老太婆,听见两人议论话语后,竟突然撒起泼来:“要是你敢让人铐我,我……我就向你上级举报,撤除你的职衔,到时候看你还讲不讲规矩!”
陈卿瑜蔑了眼已恢复正常行动的老太婆,抬起右手按于腰际侍刀上,但思索片刻,他还是放了下来。
而身旁少年,在听见老太婆狠厉言语后,青涩脸上竟浮现起诧异之色。
“头!出租屋内值钱的玩意儿都找出来了。”出租屋里跑出来个矮胖衙役,将手中钥匙递给陈卿瑜:“然后这是钥匙,还没有试过,但想来应该是这间出租屋的钥匙。”
陈卿瑜微楞了下,接过钥匙:“不错呀,来得还真及时……”
随后拍了拍衙役的肩膀,笑眯着眼说道:“今晚,咱们准时准点八点半,逅花苑门口不见不散~”
矮胖衙役听后害羞地笑了起来:“头!我明白~保证准时准点!”
陈卿瑜笑眯着点了点头:“行,那你继续去忙吧,看下还能不能找出其他什么线索来。”
“好嘞~”
矮胖衙役带着高昂激情,重回出租屋内翻找线索,陈卿瑜则走到出租屋房门前,将手头的钥匙插进去试了下。
见房门锁芯扭动,陈卿瑜回过头,向周槿示意道:“把人拷起来吧,送到衙门审讯室。”
“啊?”周槿疑惑地看着陈卿瑜,依旧站在那不动。
老太婆听着陈卿瑜这么说,也再没有当初客气之色,直接抬起手指着陈卿瑜骂道:“你根本就没证据,凭什么来抓我?!你知道我儿子是谁吗?你要敢动我,我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卿瑜听后不免冷“哼”出声,而后看向身边手足无措的少年:“楞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去把人拷起来?现在不是有物证证明她有嫌疑了吗?”
见少年依旧疑惑,陈卿瑜不禁叹息解释道:“这出租屋门锁的钥匙在房间里,所以外人是没有办法打开的,而且刚才这个老太婆不也说了吗?她开锁时,这间屋子是锁着的,这不就说明,这个老太婆具有最大的嫌疑吗?毕竟只有她有这间出租屋的钥匙不是?”
老太婆在听完陈卿瑜的话语后,面色凝固,整个人呆滞在那边,而后极力争辩道:“不!不是我!我没有……这人怎么可能是我杀的啊?你怎么能冤枉人,这可与我毫无干系呀!”
“阿婆,你冷静点。既然你不是凶手,那你就随我回趟衙门,配合我们把话说明了就行,你现在越解释越乱,我们也越听越觉得你可能就是凶手……”周槿将锁铐打开,走上前想要给老太婆拷上手铐。
“不……不,我不去。”老太婆挣扎着甩开周槿的手,爬到陈卿瑜脚边,愁苦着脸抓住他的裤腿哭喊道:“真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呀!我是冤枉的呀……这人的死真的与我无任何关系,你们不能抓我呀!”
老太婆的话越说越乱,全身上下跟着再次打起哆嗦,直到周槿走到她面前,将她双手给铐住,她才满脸不可置信地停下话语。
哭丧、怒骂、乞求声不断,使得这栋公寓上下闲散往来的租客,寻着声音驻足在了对面楼道口,嘴里议论纷纭。
陈卿瑜蹲下身,冷眼漠视地看着老太婆:“既然这人之死与你无关,那你刚才为何想着来威胁我?而后又想着来求我?我们只是打算带你回趟衙门问个话,走个流程而已,你怕什么?”
老太婆听着这话,竟语涩得不知该如何解释:“我……”
“还不打算老实交代?”
老太婆不敢正视陈卿瑜的眼睛,胸口烦乱如火蚁上锅……
“看你这模样,是打算继续隐瞒喽?难不成……你就是凶手?!”话语之声骤然抬起,宛若雷云铺天,直轰于老太婆心弦上。
老太婆被话语声惊得开始喘起粗气,眼前视野也模糊了起来:“大人……您不能这样呀。这租客的死真与我毫无干系,您不能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强压在我身上呀!”
“唰——”铁光乍现伴随着血腥气息,陈卿瑜已将侍刀从腰际抽出,众人闻声之时,已见刀锋架在老太婆的肩坎上。
“组长,您这是在做什么?!”周槿见到这般情况,赶忙上前想要制止,却被陈卿瑜杀意凌然的双眸瞪了回去。
老太婆惊悚地看着肩坎上架着的侍刀,双齿止不住地打起颤,内心逐渐走向崩溃边缘:“大人……您……您这是……在做什么呀……”
“说不说!”陈卿瑜怒斥出声,刀柄在手中转了圈,刀背直接抵在了老太婆的脖颈处。
在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凉意后,老太婆再也无法忍受,身躯猛地颤抖了下,张着嘴哭喊道:“我说我说!我全都交代,这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收了他四十枚金币替他保守秘密而已,他的死与我无关啊!”
“嗯?”
地上,橙黄液体伴随着骚臭味从老太婆身下流出,陈卿瑜皱着眉往旁边挪了下:“给你四十枚金币?替他保守什么秘密?”
老太婆听清询问之话后,空洞眼神中竟再次浮现犹豫之色,却不想铁器寒光从眼前划过,两鬓白发随之落下。
“我说我说!我说就是了呀!”老太婆被吓得不知所措地挥舞起手臂,哭喊着继续交代道:“他之所以给我四十枚金币,是因为我发现他在出租屋内猥亵未成年女童……”
老太婆所说话语,让陈卿瑜想到出租屋内的那串血脚印:“仔细点说,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来!”
出租屋内几个年轻衙役小声议论着,对门外的这位组长所行甚是佩服。楼道口,驻足租客也越来越多,而公寓楼下街道,更是聚集着数十个围观群众,正磕着瓜子猜测着‘佳和’公寓三楼所发生之事。
老太婆眼眶红肿,哽咽着说道:“五个月前,我照常前来收租,敲他屋门时听见出租屋内传出女孩哭喊声。当他开门之时,我瞥见屋内客厅地板上,有个光裸着身体的女孩,痛苦地蜷缩在那里,地板上还留有许多血……”
“之后呢?”
“这间租客当时也看出我脸色不对,便开始语无顿挫地想要解释……至于解释什么,无非就是关于女孩的事情,其实我也不是听得很清楚,因为当时脑子很懵,注意力都集中在女孩身上。等我回过神时,已经被他赶出了出租屋,手里拿着他丢来的那袋金币……”
“所以,你便就此替他保秘?”
老太婆神情挣扎地说道:“我最初时是想要去衙门报案的啊!”
“那你为何不报?难不成他还威胁了你?”
“不……”老太婆摇了摇头,神情低靡地看向被手铐拷上的双手:“只因他给得太多啦,那可是四十枚金币呀?!这……这就相当于……这就相当于我这整栋楼两年的收租呀,任谁见了这么多金币不会眼红啊?!”
“你这个老太婆简直就不是个东西,就因为四十枚金币,你就能将那个女孩再次推回到恶魔的魔窟里吗?你的心难道不痛吗?还是说你的心已经被狗叼走啦?!”楼道口,有个抱着两岁女娃的年轻妇人,醺红着眼眶对老太婆撕声大骂道。
“是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们这种畜生?!你们简直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娘的,等下就给老子退钱!老子再也不住你这个破烂公寓,简直就是晦气!”
“我也不住!我他娘是真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还有这种畜生存在!官衙大人,您干脆将这个老太婆拉去处斩得了!她就不配当个人活在世上!”
楼道口租客喊骂不断,每个人都对老太婆发出唾弃之声,扬言要砸烂这栋公寓,为那个被玷污的女孩报仇,更甚至要将老太婆拉去街上游行示众。
老太婆见人群议论声直逼向自己,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卖惨式地解释道:“你们听我说,我……我其实不是那种人!我只是因为家里孙儿生了场大病,所以急需用钱,这才不注意被金钱蒙蔽了双眼……我这也是没办法呀!”
“我呸!你这个老太婆还有脸在这里喊冤?还说什么急需用钱?你若真急需用钱,之前怎么没见你将身上首饰拿去典当过?你是把我们当瞎子还是当傻子啊?”
“哼!你那头跟猪似的孙子还能算是个人?成天游手好闲,在外边调戏良家妇女,简直就是报应。如今得了病,你为给你孙子治病,居然还将无辜女孩推入地狱?!真乃‘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是啊!凭什么你孙子得了病,就得牺牲那个女孩清白?这天下哪个孩子不是爹娘生的,哪个孩子不是自家爷奶的掌心宝?你家就高贵得可以草芥他人性命?!”
“是啊,要不是刚好今天租赁到期,要不然是不是还要被你扣下押金,跟这死人住在同栋公寓里呀?简直就跟住在棺材里一样!”
“仁兄说得在理,这老太婆简直就是个腌臜玩意儿,她那个孙子就活该得病,最好得个什么不治之症,让她家断子绝孙,在没有祸害他人的可能!”
出租屋门口,陈卿瑜将侍刀收回刀鞘之中,蔑了眼地上正哭得狼狈地老太婆:“你知晓那个女孩是谁家的吗?认不认识?”
老太婆摇了摇头,停止抽泣:“并不认识,我所隐瞒的也就只有刚才所说那件事,其他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向老太婆眼睛凝视而去,其虽有回避,但应该确已如数交代,陈卿瑜点了点头,对在旁的周槿吩咐道:“你把人押回衙门,先关起来再说。”
老太婆听后脸上露出惊骇之色,她赶忙抓住陈卿瑜的裤腿,哭喊着乞求道:“大人您不能这样呀,我刚才都已经如数交代,您不能抓我啊……”
“不能抓?你在开什么玩笑?”陈卿瑜将老太婆踹开:“难道你之前打死都想隐瞒,只是因为财不外漏吗?”
“我我我……”
陈卿瑜冷哼了声:“发现这等猥亵行为,不上前制止或者报官处理就算了,还敢收受其金钱为之保密,你这是协助作案,罪加一等、罪无可赦,是要受刑坐牢的!”
“受刑坐牢?!不……不……”老太婆听后整个人都呆滞在那里,她抬起头急喘地呼吸了会儿,随之瘫软倒在地上,耳边咒骂声依旧不断。
看着逐渐渗入地板的尿液,还有被削断的那两搓头发,她闭上眼痛恨地叹息了声:“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半刻钟后——
随着老太婆被周槿押送回衙门,人群也陆续散场离去,年轻衙役们在出租屋内相互交流讨论,用墨笔记录下自身对案件发展过程的分析,以及这次出行所获心得感悟。
“卿瑜!”徐晖舟慌张地从出租屋中走出,将手中略微发黄的信件,及镶刻有金边银纹的箓册递给陈卿瑜:“这是从这租客衣袋里翻出的……”
陈卿瑜疑惑了下,随即将箓册翻开,只见上面赫然印刻着“天岐教·代表理事‘苏昌铭’”。
“嗯?苏昌铭?!”
箓册上的信息,让陈卿瑜感到些许震惊,但片刻后他还是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吧?他不是都已经死去快有两年了吗?是这租客捡到的吧?”
徐晖舟没有当即反驳,只是指着他手中那封略微发黄的信件:“你先看下这里面的内容吧……”
陈卿瑜看着面色略微古怪的徐晖舟,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将里面信件取出。
仅阅读片刻,陈卿瑜的脸色便已从疑惑转至骇然,手中信件分量也在阅读中急速加剧,后背凉风袭来,吹得他毛骨悚然。
“其他人没有看过吧?”陈卿瑜抬眸看向出租屋中的衙役,低沉地询问道。
“没有。”徐晖舟摇了摇头,看着陈卿瑜眼眶中不断冒出的猩红血丝,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啊?有事,还是那种让人恨不得想要将自己心脏挖出来的大事……”陈卿瑜阴沉着脸将这份信件塞入袖中。
“那这起件案子咱们还需要彻查吗?还是说就此结案?”
“继续查吧,反正也没其他事做……”
陈卿瑜抿了抿唇,右手抚摸着腰际刀柄,看向出租屋内灰暗空间,不由咬紧牙关:“信上内容是否为真,我这两天会找人来验证,倒是希望这所有都是假的……”
不然,那些年,我们所做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