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中叶,伴随着神州大地的剧变,形成了越发汹涌下南洋的人口迁移浪潮,大量华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背井离乡,求一条生路。冯国辉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辗转来到泗水港,开启了自己不一样的逆袭人生。面对当地势力 ...
1857年初
荷属东印度群岛的爪哇岛中部的港口城镇泗水
这个年代的泗水,是一个环境陈旧而肮脏的热带沿海城市,城市中即有荷兰式的尖顶建筑,教堂,也有浓郁华夏风格的庭院楼阁,更多的是低矮的窝棚与木楼。
这是个东西方文化汇聚的城市,熙熙攘攘,各色不同。
城中即有四轮的西洋马车,也有滑杆凉轿和人力黄包车,还有挑着担子穿街走巷的货郎,更有依门卖笑的扶桑女子充斥街巷中。
穿着浅色粗布大褂的冯国辉身材高壮,他年轻的面庞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稳,正大步走过泥土街道。
行不多久,他突然停下脚步,目先向身侧一旁看去。
从身侧经过的人力黄包车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身穿白色西装的中年白人嘴上叼着雪茄,满脸旁若无人的模样,毛茸茸的手臂正搂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华裔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开叉很高的旗袍,清风拨动下露出腿间一抹雪白,手中拿着一个饰有蕾丝的西洋扇子轻摇,经过时一股香风扑面而来。
“仆街仔,劝你不要打那个姣婆的主意啦,她身边的红番鬼佬背景好深,可不要给我们华埠找麻烦。”
说话的是旁边店铺的老板杨家福,他对这个面相青葱的高大少年隐有忌惮,知道对方是长毛事变中遭受排挤,辗转流落到南洋的凶徒之一。
别看年龄不大,手中沾染的人命可不少。
冯国辉转过头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神情淡定的回答道;
“看西洋景啦……姣婆果然不同,打扮的那么顶,身材又是那么劲爆,少看一眼就是亏呀。”
话中有意的回避了红番鬼佬,这些荷兰白人殖民者确实不好惹,他们是南洋这片广袤东印度群岛的真正主人。
好在这些荷兰人素来高傲,在殖民地奉行的是“以夷治夷”之策,只要不主动招惹他们,等闲不会有什么麻烦。
从明朝时起,就称荷兰人为红毛番。
《明史·外国列传》:“和兰,又名红毛番,地近佛郎机。”至清时亦称英国人为红毛番。清谢清高《海录》卷下:“英吉利国即红毛番,在佛朗机西南对海。”
曰;自古不通中华,其人深目长鼻,毛发皆赤,故呼红毛番云。
颜师古曰:西域诸戎,其形最异。今胡人青眼、赤须,状类狝猴者,其种也。
一直传承下来,南洋华人私下里称呼荷兰人为“红毛番鬼”“红番鬼佬”,称呼西班牙人或者葡萄牙人为“弗朗机鬼佬”,盖由此出。
冯国辉走到店铺里,靠在厚重的柜台边看着伙计手脚麻利的称量米面,口中聊天一样的继续说道;
“杨老板生意做得这么大,又这么旺,想不发财都难,今后有机会合作一把啦。”
“冯少爷不要开玩笑,一层层的剥皮下来,还谈什么发财?能够糊口就不错了。”杨家福摇摇头苦笑一下,说的就像真的一样。
“安啦,杨老板,我又不借银子,只不过想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那当然好,开门做生意,我也不会把财神爷往外推。”
“那就说定了。”
两人正说着话,从街道边走过来六七个劲装大汉,他们腰间扎着四指多宽的牛皮腰带,顾盼自雄,恶行恶状的模样让人躲避不及。
老板杨家福也看见了这几人到来,脸上的微笑骤然消失不见,脸上闪过一抹厌弃神色。
为首的一名满脸胡须的壮汉大刺刺的走进来,乜眼看了一圈,目光盯在冯国辉的脸上,见他毫不回避的看过来,立马有些毛了。
“看着有些面生,底气倒是满足靓仔,怎么称呼啊?”胡须壮汉盘问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几个状汉“呼啦一下”就围拢了过去,大有一言不合便动手的那股子气势。
按照江湖上的说法,这叫盘海底。
冯国辉恍若未觉一般,神色平静的回答道;“初到贵宝地,姓冯名国辉。”
“哪里人氏?”
“两广,永安府,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嘶……
这名胡须壮汉听了以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神色惊疑不定的再看这个高大年青人。从他似笑非笑的神色中能够感受到隐藏起来的一股凛冽杀气,完全做不得假。
两广永安府是什么地方?
永安府下面有个桂平县,桂平县有一个金田村,那是掀起波及大半个华夏大陆“长毛之乱”的发源地,迄今为止造成了高达数百万人伤亡。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
这场发生在神州大陆的大变故,即便远在万里之外的南洋地区亦如雷贯耳,几乎老少皆知。
对南洋这些街面厮混的青皮混混而言,眼前这位高大少年不再是人畜无害的模样,俨然是杀神一般的可怕存在。
冯国辉原本斜靠在柜台上,突然状似无意的转动了一下身子,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壮汉立马受惊似的散了开去,这引来看热闹人群的一阵嗤笑声。
胡须壮汉顿时觉得失了颜面,转身对看热闹的人群怒斥道;“看乜,是等着爷们每人赏几个大子儿?还不赶紧滚蛋……”
然后,他没好气的对老板杨家福说道;“杨老板,这到月底了要交上例钱,用不着我再提醒了吧?”
“那是当然,柜上已经准备好了。”杨家福从柜台伙计手上拿过一包钱,双手递了过去。
胡须壮汉接过来放在手中掂了掂,转手交给了身边的手下,然后目光忌惮的看了一下冯国辉,双手一拱说道;
“山不转水转,朋友既然是大陆下南洋的过江龙,在这红毛番鬼的地盘上揸口饭吃,那么最好相安无事。要守这里的规矩,上面的大佬也是在帮红番鬼佬做事,谁也不想得罪人。”
“好说,冯某带着几个兄弟在码头上做事,无心多生枝节,该交的例钱不会少。”
“那就好,得罪了。”胡须壮汉点头应了下来,招呼手下离开这里。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回头说道;“认识一下,鄙人江湖人称胡须雄,安西会双花红棍,替官委立法委员乔老爷做事,若有不到之处,尚请见谅。”
“永安府人氏冯国辉,东王座下,北傀军左副使,职同指挥使,从军至今已六年,请赐教。”冯国辉神情凝重的抱拳回礼。
胡须雄听了以后愣了下,一言不发的调头就走。
这特么滴没法聊了,太窝心了。
周围的人个个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杨国辉,冯国辉也没法在这里呆下去了,留下一个友善的笑容后,拍拍屁股走人。
顺着泥土街道左绕右绕,他很快来到一片低矮的窝棚前,左右看看没人注意,便一头钻进其中的一间窝棚里,反身关上了柴门。
这间低矮的窝棚里几无长物,一张垫在石头上的陈旧床板,上面放置着一个破烂席子,两件旧衣服。
床的一侧空地上,是几块石头架起来的一个烟熏火燎的铁锅,旁边胡乱堆放着一堆柴火。
这里就是冯国辉暂时的安身之所,他坐到床上,伸手在床下掏了一下,拽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裹。
打开了一看
包裹里面是六把寒光闪闪的柳叶飞刀,还有两根各一两的小黄鱼,六,七两散碎银子和几十个荷兰人铸造的铜钱,这就是他的全部财产了。
冯国辉11岁从军,为东王杨秀清麾下兵卒,曾追随其南征北战六年有余,凭军功升任北傀军左副使,职同指挥使,指挥一营400余健卒。
他在军中习得一身好功夫,精擅通背长拳,贴身六柄柳叶飞刀神出鬼没,指那打那。善使长刀,舞动起来风雨不透,是长毛军中有名的年轻高手。
可惜在1856年的天京事变中,洪秀全密召在外征战的北王韦昌辉入天京诛杀杨秀清,杨秀清全家及僚属数万人均遇害。
当时四面皆敌,整个华夏神州已无立锥之地,侥幸在外逃得一命的冯国辉带着营中数十心腹在苏州府登上西洋帆船,被迫流落海外至今。
他还有个隐秘的身份,就是冯国辉原身在船上染病高热数日后,一个来自后世键盘侠的灵魂趁虚而入,占据了这个年轻而强壮的身体……
让人不爽的是
冯国辉已经确认,他没有穿越重生标配的金手指,也没有什么逆天的能力。
好在原身基础不错,武力值也属于上上之选,这一切都毫无保留的沿袭了下来。
缓缓吐出一口郁闷之气,冯国辉苦笑着把弄着手上的一柄柳叶飞刀,这柄飞刀在他的手指间灵活的盘旋飞绕,仿若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粘住一般。
他在心中盘算,该要如何立足此地?
现在什么劳什子“长毛事变”与他没有半分钱的关系,旧主东王杨秀清死便死了,他也无意为其报仇雪恨,那纯粹是无意义的事。
如今身处万里之外的南洋,最重要的是立住脚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有滋有味。
泗水这个地方是爪哇岛中部重镇,城中有十多万人口,为东爪哇省的首府,鱼龙混杂情况相当复杂。
位于荷兰人殖民统治下,当地最高的权力机构,是以荷兰白人为主的荷兰皇家所属东印度群岛泗水官委七人议会。
其中共有5名是白人官委议员,包括议会主席林克-冯-比德林斯,他是泗水真正的土皇帝,祖上来自于尼德兰省,侨居当地已经七代人的白人家族。
剩下的两名官委议员中,一人是华裔富商乔云南,他在泗水当地开辟铝锌矿山,拥有大片香料种植园,还插手鸦片,赌档与码头贸易,是财势惊人的大商人。
他也是安西会堂口的后台老板,安西会是在泗水码头讨饭吃的江湖帮会,会众1700余人,在泗水华人堂口帮会中势力首屈一指。
另一名官委议员是当地土著贵族伊尔万迪-尤素夫,尤素夫家族这泗水当地的名门望族,在城郊拥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和热带作物种植园,影响力极大。
此外,泗水城还有英国商人,西班牙商人,印度及扶桑下南洋的捞女杂居其间,各色人等相当复杂。
冯国辉盘算着心思,很快嘴角就翘起了一丝弧度,他对这个地方愈发的感兴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