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魏延昌元年距离上一个大一统皇朝,西晋几近200年200年里华夏大地各族自立为王相互攻伐生灵涂炭而天下统一的命运转轮此时到了大青山下几个少年身上…… ...
天下
分久必合
合久必分
大魏延昌元年
距离上一个大一统皇朝,西晋
几近200年
200年里
华夏大地
各族自立为王
相互攻伐
生灵涂炭
而天下统一的命运转轮
此时到了大青山下
几个少年身上……
侯景在剧痛中,两眼昏黑,听到有人在耳边呼喊,勉强睁开眼,却看到爷爷在往他嘴里灌东西,“完了,阿图鲁没了。这么疼,会死吗?”侯景一想到死,眼前一黑,昏迷过去了。
再度醒来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帐篷的圆顶;四顾周围,自己睡在床上,垫着发臭的毛皮,周围杂乱放着东西。他想翻身,身子一动,发觉头疼、脚疼,忍不住“啊”一声哼了出来。然后听到帐篷外传来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是爷爷。侯景爷爷侯周,1米7的个子,国字脸,三角眼,扫帚型的浓密的眉毛,下巴稀疏几条胡子,脸色黝黑,额头皱纹一道道刀刻般深邃;前额剃光光的,散披的长发到肩膀那里,穿着脏兮兮的翻领羊皮大衣,腰间绑着一根带子。爷爷快步到走到侯景跟前,咧嘴笑了起来,然后说了一句话:“景儿唉,你醒来就好了。”
侯景想撑起身子坐起来,挣扎着还没起,阿爷(父亲)也进来了。阿爷和爷爷很像,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他身材更加高大,额头没有皱纹,但是脸色一样的黝黑。这次他拿着一条布巾包着药,一进帐篷就闻到浓浓的草药味,他走近侯景,示意爷爷把侯景裤子褪下,看了侯景一眼,然后把布巾往侯景腿上的伤口一裹,侯景觉得大腿有一阵暖意,好像好一点了,但是侯景仍然忍不住哼几声。阿爷向侯景厉声喝:“喊什么,忍一下!”然后他声音低一点,转头和爷爷恨恨地说:“全怀朔人看着,葛通居然下死手!”老人喝道:“校场生死靠本事!自己孩子学艺不精,只能自认倒霉!”
随后,阿妈和奶奶进来了。她们也是穿着羊皮大衣,但是她们前额不剃头,头发更长,奶奶的额头两边各有两条辫子,阿妈的各一条辫子。奶奶拉着侯景的手哭,阿妈也在旁边抹眼泪。
这时,一个少年怯怯地走进来,是斛律十三,他对着阿妈叫了一声“姨”。阿妈收起眼泪,招呼他过来。“十三,阿图鲁谁赢了?”侯景有气无力地问。
“葛通。他们拿了阿图鲁旗。”斛律十三回答。
阿图鲁在鲜卑语的意思就是“勇士”,阿图鲁是怀朔乃至六镇无数青少年梦想荣誉。
侯景,字万景,是年13岁,父侯标,爷爷侯周,鲜卑化羯胡人,是大魏军户。斛律十三比他小一岁,是东高车人,高车是依附鲜卑的游牧民族。侯景、斛律十三,还有一位表哥高欢,他们母亲是河间大族刘氏三姐妹,是三老表。高欢祖上是汉族官吏出身,但已经鲜卑化。在大魏帝国胡汉联姻的政策下,他们三老表的父辈都和汉族河间刘家联姻。刘家家学渊博,子女均稍识文字。其中高欢母亲排大,侯景母亲排二,学识最博,斛律十三母亲排三。因高欢比侯景、斛律十三年长5、6岁,从小侯景等人跟着高欢玩。
侯景因为右腿残疾,力气又大,周遭的小孩不愿跟他玩,侯景母亲就让高欢、斛律十三多来陪侯景,给他们做好吃的,还给他们讲好多好多故事。有一个故事,讲大魏南面是南朝,那有江南水乡,有一个叫“桃花源”的世外之地,那里没有战争,也没有饥饿,人人都能吃饱饭,是和天上神仙一样的人间乐土;讲以后会有世界大同,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少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二姨,真有桃花源吗?”高欢问侯景母亲。
“有啊,那在南方,那是南朝,以前是大晋,后来是大宋,那里出门坐船,终年有花开。”
几个小孩笑了,还有出门就坐船的地方吗?有终年有花开地方吗?
“南朝是什么?是我们大魏吗?”
“南朝是和大魏一样的帝国。”
“他们和我们一样吗?”
“是啊,他们除了说话不一样,其他和我们一样,读一样的书,用一样的字,怀朔里有人穿衣服和他们一样的。如果不一样,我们怎么知道桃花源这个故事呢?”
桃花源就是梦。但是桃花源、天下,却深深烙印在这些孩子脑子里。
高欢心里有个梦。
他梦想就是换个出身,就是出生在士族门阀的贵公子。
他爷爷高谧坐罪全家流放怀朔,阿爷高树生,却是个浪荡子,身为兵户镇兵,却身体羸弱怯于骑射,家里无军功一件,在军镇极度被人鄙视,穷困潦倒;特别是阿妈也是汉人,自小就被周围邻居唤做“汉狗”。他从小以此为耻,一改高树生怯懦性格,为人大胆好强不服输,也因为这样,侯景、斛律十三事事唯他马首是瞻。
高欢还特别爱干净,打小开始,口袋里总放着一条干干净净的手绢;衣服破破烂烂,却浆洗得洁净周正。
他也特意和“汉”划清界限,谁说他是汉人他和谁急——反正,就是那么一个特立独行的孩子。
侯景心里也有个梦。
梦想就是人人一样,没有人叫他“跛子”,喜欢和他玩,大家能开心快乐地过日子。
而斛律十三,则是希望能看看大山后面是什么。年纪小小的他,已经开始去放牧,一个人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远方的高山,他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不是还是山?天下那么大,那天下是什么?
梦,就是在现实中得不到的却想得到的东西。
侯景自小生活在怀朔镇,大魏边防重地六大军镇之一。
怀朔是一座方方正正的一座土城,走一圈约两万余步,一横一竖两条经纬大街把边城分成四个区域,靠近南方的是东城、西城,靠北与大青山连成一片的是东外城、西外城。除了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城楼,一圈土墙、木栅栏把怀朔围得严严实实。土墙外,散居着大量高车牧民。
恰逢天气好,在怀朔大部分地方,朝北看,都能看看高大的大青山,仿佛是一道北方屏障。山顶的积雪隐约可以看到,听老人说,大青山山顶冰雪千年不化。而怀朔南部几十里,就是黄河,黄河下游连通到帝都洛阳。
怀朔在大魏帝国的北部,距离帝都洛阳约莫2000余里;在其西部是沃野,约莫300里;在东边,是武川,也约莫300里。抚冥稍远一点,在武川的西北方向,距离怀朔400余里;柔玄、怀荒,在更远的东边,怀荒距离怀朔已经有上千里。
怀朔、沃野、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并称六镇。怀朔常驻镇军5000余人,连带家属等镇民有6万人之多;其他边镇边军略少,六镇镇民合计20多万。沿着大青山-燕山山脉,牢牢地为大魏抵御北方柔然的攻击。
大魏帝国,由鲜卑拓跋氏创建,此时已经过百多年的开拓经营,国土以黄河流域为主,东西南北距离均数万里,疆土东达渤海、黄海,西抵伊吾、敦煌,南抵淮河、秦岭,北边和大漠接壤,有32州数个边镇,人口近2000万,步骑百万,是时为世界数一数二的大国。
而天下数分,大魏东南是梁帝国,西南是同是鲜卑族的土谷浑帝国,北面是柔然,而东北角是契丹、高句丽;土谷浑和大魏同族,且地处高山峡谷实力较弱,对大魏未造成威胁;而契丹、高句丽偏安东北,未有入主中原实力,百数十年和大魏争长短的,除了东南梁帝国,还有柔然。
拓跋氏入主中原后,皇族封赏越来越多,传统的游牧、掳掠,已经不能满足国家食支;为了满足庞大皇族的需要、帝国永存,孝文帝拓跋宏开启宏大的封建化、汉化改革,由部落制全面转向郡县封建制、由游牧部落制转变为农耕制,为此魏朝迁都洛阳,一依汉晋故事设立官僚体制;为获得人口占大多数的汉族支持,和没有南迁的汉族门阀合作,依照晋例推行九品中正制,官员任命只看四姓不分种族;为加速封建化化,孝文帝下旨拓跋氏改姓元氏,鲜卑贵族必须和汉族通婚。在种种积极政策之下,北魏生产力快速发展,国家富足、国民安居乐业,即使号称富奢的江南梁国建康,和洛阳相比也稍逊一筹。
此时的大魏帝国,距离拓跋珪开国已经129年,距离孝文帝拓跋宏迁都洛阳也已22年,封建化已初步稳定,但随着时间进展,封建化弊端——土地兼并越来越烈,食利阶层越来越大,即使当时风调雨顺、四海安宁,帝国赋税也不堪重负,已经隐约透出一股盛极而衰的味道了。
怀朔,和其他六镇一样,没有像帝国其他地方轰轰烈烈进行社会改革,而是继续沿袭以前的部落制管理。她有五大部落,称为鲜卑五部,分别是东山部、西海部、南怀部、雄鹰部、赤兔部,由娄(娄内)家、葛家、刘家、鲜于、高家五大家族分别负责世袭统治;战时每部领军1000人,平时管理也由部落族长(家主)负责。除了之外,五大家族也纷纷有自己的生意,比如娄内家,有六镇最大的军马场,垄断了六镇马匹交易;葛家主要从事买卖人口,延伸至六镇特别的是怀朔烟花生意乃至赌场生意,都归葛家所有;刘家毛皮布匹生意赚得不少,如此等等。除了鲜卑五部,还有东西高车二部,但高车属于被征服迁徙来的,地位较鲜卑低一档,且需供养鲜卑五部。
怀朔乃至六镇,镇将、五大家主是帝国士族阶层,士族出仕(释褐、起家官),下层士族是六品,上层士族是五品,主要是清流官,俗称官员,不做具体事务;家主统率小士族、良家子以及自家奴仆,良家子可以做浊官,也就是具体处理事务的官员,俗称吏。而奴仆,以及依附的其他异族如高车人,既不能做官也不能做吏。
怀朔首脑为镇将,从四品,与大魏州府官衔一致,军镇的军政均由镇将负责。
侯景属于南怀部,爷爷侯周积累战功做到百夫长,家里的两匹马、马槊均是侯周战利品;侯周年纪大退役之后,阿爷侯标世袭为百夫长。南怀部另外还负责离怀朔五十里开外的飞鸟驿防务,侯标是飞鸟驿驿长,需长期驻守驿站。
侯景这次是代表南怀部参加怀朔“阿图鲁”秋试,对手是西海部的葛通,西海部家主葛军的小儿子。侯景失手被葛通打中大腿,头上又挨一棍,差点死掉。怀朔几个部落之间,亲疏也有间,比如东山部、南怀部,部落相邻、事事照应。
城内一座大宅。
一个皮衣少年,坐在一个中年人右侧。
中年人面带微笑:“阿图鲁获胜,可喜可贺,关键把东山、南怀部压下去了,说吧,你需要什么奖励?”说完看向较年轻少年。
“阿爷,我这次不要赏赐,我获胜六镇雄鹰之后,希望阿爷奖励我一匹大宛名马!”
“好好好,这才是我们西海好男儿,待你成年,阿爷向朝廷申请,看能不能让你从五品官释褐!”
这时,一个仆人匆匆赶来,在中年人耳边说了几句,中年人站了起来,说:“我有点事去处理,你好好玩两天!”随后带着仆人走了出去。
等中年人走出去之后,少年马上站起来,他大概15、6岁,模样类似中年人,但眼神狡黠,这是葛通。他父亲是前怀朔镇将葛荣,怀朔西海部家主首领。
鲜卑崇尚武力,斗殴伤亡都是常事,二人也不以为意。于是葛通挥手,让家人仆人准备酒水烤肉,约来一群西海少年,狂欢庆贺。
城内另一组大宅,后花园。
凉亭内一对少年男女。女子年龄约14、5岁,瓜子脸,穿着狐裘,带着皮帽子,头发散披下来,是怀朔第一大美女娄昭君;男子已经18、19岁,瓜子脸,剑眉丹凤眼,嘴唇稀稀拉拉几根胡子,他穿着羊皮大衣,破旧好几处已经缝补,但是洗得干干净净,这是高欢。女子依偎着男子,说:“欢哥,我爹爹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了,你让你家马上筹备,这事不能等,咱们早日成亲。”然后拿出拿出两个金镯子,说:“你拿这两个镯子去当掉,让你阿爷置办结婚信物,尽快来提亲。”高欢接过镯子,动情地对女子说:“昭君,日月可鉴:他日若我负你,不得好死!”。
花园内,一对夫妇也在暗中看着这对男女,男子在抹眼泪,中年女人在安慰他:“女大不中留,难得有昭君喜欢的,就随她一次吧!”
娄昭君是个美女。
是六镇乃至大魏无数年轻男子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
威名赫赫的家世,六镇最大部落的族长、朝廷大员的掌上明珠,美艳动人的两个姐姐,都让见过她的、未见过她的,都认为她是个大美女。实际上,她尚未成年,美女坯子是有,但美女肯定谈不上。
当然,不单是她,世间绝大部分美女,都不过是三分形象,七分是靠想象。
士族习俗早婚,从十岁开始,到娄家提亲的人就络绎不绝。当然,也是家世显赫才行,你没看娄昭君的两个姐夫,段荣、窦泰,是六镇何等人物?
娄昭君是只天鹅的话,高欢不过是一只癞蛤蟆,身世卑微的他,只是一粒尘埃。高欢已经入伍当镇兵,连战马都没有的底层镇兵,巨大的阶层差距,本来两人绝不可能有交集。
某日,在城楼站岗的高欢,被在下面经过的娄昭君不经意往上一撇,命运居然发生了巨大的逆转——娄昭君竟然看上他了。
风传,娄昭君曾经发毒誓,哪个男子让她流泪,她就嫁给谁!那天,她经过城楼时候,往高欢站岗的城楼看,谁曾想刮一阵风,灰尘进入眼内,眼泪顿时哇哇流。她身旁的婢女非常震惊,连忙恭喜昭君小姐觅得佳婿。但她擦干眼泪一看,高欢玉树临风,气度非凡,心里一下也认了,可能这就是命吧!
当娄昭君的婢女阿大去送信给高欢示爱时候,高欢以为是阿大看上他,足足高兴了三天三夜。没想到这只是芝麻,实际的是西瓜。当高欢知道是娄昭君喜欢他时候,顿时觉得,连空气都是香甜的,那个长久以来成为豪门贵公子的梦,马上实现了。
后来娄昭君看上高欢在怀朔被传开,高欢却成为众多豪门子弟妒忌、愤恨的对象,挑衅的、甚至暗杀他的,络绎不绝。
有官员扬言,如果娄家让娄昭君嫁高欢,会到洛阳上本参奏,此乃不符合大魏帝国婚配门第之规定。就像南朝萧梁,士族是万万不能下嫁庶民的,就像祝英台不能嫁梁山伯一样,否则按律入狱。
是时,首看门阀,士庶天隔。
而门阀,婚宦二字。
婚配,帝国对其管控甚至大于做官,尤其是士族女人,严禁下嫁庶族。娄家贵为帝国勋贵八姓,属于上品士族;而高欢高家,属于良家子,是庶族一员,阶层与士族天壤之别。
其中,葛通尤为憎恨高欢,他认为,如果没有高欢,娄昭君必定嫁给他。
是啊,他老爹是怀朔前镇将,士族一员,和娄家门当户对,他将来起家官也不会低于七品,何况武艺高强,有什么理由不嫁?但要美人入怀,必要的手段还是要使出来的。
所以他三杀高欢。
第一次是高欢值日挑水,被人推进井里,在井里泡了一个时辰,后来战友发现异常在井里救了他,高欢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才恢复过来,自然,是谁推他的一直是个谜。
第二次是高欢在城楼当值,突然几个杀手冲上城楼砍杀,当值的士兵有2个被当场杀害,高欢为了保命,从三丈高的城楼直接跳了下去,幸亏镇将当时恰巧外出经过,杀手不敢追随下来,高欢捡回一条命。是时镇将大怒,全城大索严查,但最终在城西某处找到了杀手的尸体。
第三次是高欢回家睡觉,半夜时分家里被人纵火,越黑风高,谁曾想忽下瓢泼大雨,高欢又逃过一劫。
后来葛通想在阿图鲁比赛中,在校场杀掉高欢。没想到是侯景出战,错有错着葛通也重伤了侯景。
高欢还沉浸在与娄昭君的甜蜜爱恋中,遇到这么多意外均能死里逃生,他还以为是爱情带给他的好运。当然了,他的情敌也太多,想害他杀他的,不止葛通一个,防是防不了的,只能看命了。
数次死里逃生之后,怀朔也开始有流言说高欢有菩萨加持,有不死之身。怀朔小孩纷纷传唱:贺六浑,菩萨命,年少艰难将军命!是时佛教大兴,菩萨护身说法,后来也让高欢的情敌有所忌惮。
侯景、斛律十三作为高欢的跟屁虫,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头,在街上走得好好的,突然一群豪门子弟过来对他们拳打脚踢,他们被揍了全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校场上葛通对侯景痛下杀手,也是公报私仇,逃过一劫的侯景,还没明白平白无故怎么多了一堆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