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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刚过，北城的雨水多了起来，连日阴沉的天空让人很难打起精神。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方念晨掀了掀眼皮，看向倚在自己桌边的那个人，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打断她。
口若悬河地说了快十分钟，还都是围绕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乔颜说到激动处，捏着方念晨的肩晃起来：“我就说多拜拜佛有用吧，新来的那个人事总监好看到……”
乔颜顿了顿，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炸了。”
方念晨抖抖肩膀把乔颜的手甩下去：“公司里那么多明星，一个普通人而已，不至于吧你……”
她们所在的“云起传媒”是一家娱乐公司，旗下有几百位签约艺人，而且超过半数都是大红大紫的明星，照理说什么长相和气质的人都不缺。
虽说公司入职前要做背景调查，职员不能是某个明星的粉丝，但合同也没限制员工之后变成他们的粉丝。
乔颜昨天还跟她说一个女明星是她命中注定的老婆呢，今天又转头去夸别人了。
她“老婆”要知道自己输给了一个素人，多半要开始怀疑自己的业务水平了。
“哎呀——怎么不至于！”乔颜探着脚，把自己的椅子勾过来坐下。
“嗯哼？”方念晨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明星好看在皮，这人好看在骨。”乔颜一本正经地给方念晨分析起来，“现在当明星越来越容易了，稍微长得好看点的都能参加选秀出道。再不济，整个容当网红也行啊，开直播能吸引不少人。”
她说的有点道理，方念晨的视线终于从电脑上移开。
“可惜她们都没有什么气质，只能笼统地归结为好看，但这个人我用俩字就能概括了。”
乔颜的用词太官方，听着很诡异。
方念晨以为她又要瞎掰，无奈地笑起来：“什么？”
“高冷，禁欲。”乔颜把字咬得很重，怪神秘的。
高冷、禁欲。
方念晨在脑子里扫了一圈，周围同事里确实没有这样的人，每天心思都用在了工作和吃饭上，眼神单纯到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公司的艺人倒是有不少正在往这个方向发展，但还没转型成功。
难怪乔颜高兴得跟捡了金子似的，还真是物以稀为贵。
“说完了？我要去开会了。”说着方念晨就要起身，结果被乔颜一把按住了。
“别急嘛，你也看看，我突然发现你不笑的时候跟她挺像的。”说完，像是怕方念晨误会，乔颜赶紧补了句，“气场像。”
方念晨把头别到一边：“没兴趣。”
“你有，”乔颜固执地把手机往她眼前递，“新鲜的美女看一眼少一眼，等她真入职了，你指不定怎么烦她呢。”
你还知道啊？
方念晨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
美若天仙又怎么样？等下礼拜入职成了总监，工作一段时间后，态度就截然不同了。
当领导的就是这样，有上下级的关系在，无形中增添了许多矛盾。
颜值只能决定挨骂的轻重，不能决定频次。
现在少点期待，到时候骂起来还能没那么重的负罪感。
“不用了，我现在就开始烦。”方念晨赶时间，满不在乎地推开她的手，拎着文件夹往会议室去了。
被丢在身后的乔颜撇撇嘴：“觉得会是你喜欢的款才给你看的，怎么还不领情呢……”
这个会开得极其漫长，方念晨中途拄着笔差点睡着。
等出来的时候，乔颜已经先走了。
之前做了那么多年同学，现在又是同事，她了解乔颜，这人一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现在没动静，肯定是在悄悄谋划些什么。
果不其然，刚到楼下就看到乔颜扬着得意的笑脸在等她。
方念晨睫毛颤了颤，转头就走。
“哎哎哎，你干嘛去？”乔颜追上去，掐着方念晨的胳膊不放，“不是给你看照片，今天晚上陶行知的酒吧开张叫我们去捧场，你别说你不知道啊。”
陶行知和乔颜是高中时期方念晨最好的两个朋友，三个人像是铁三角一样。
陶行知这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名字和她本人毫不搭边，乔颜原先跟她一起疯，但工作之后收敛了不少。
陶行知是个富二代，大学毕业后给家里打工，毛躁的性格是一点都没变。
这不，为了衬托她浪荡的形象一样，她投资开了家酒吧。
方念晨还是防备地看着乔颜：“只有这事？”
“我还能骗你不成？”乔颜突然无奈，“天底下女人那么多，你不看这一个就不看呗，又不会刚好就喜欢。”
方念晨这才放下心：“行啊，那走吧。”
酒吧开在闹市区，但室内却一点都不闹腾，放着悠扬的爵士乐，才开业第一天就座无虚席。
“方念晨你什么意思啊，拿着酒也不喝，还色眯眯地盯着我家调酒师看。”陶行知在她们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脚步虚浮地晃到方念晨身旁，一下子趴在了她身上。
陶行知跟没骨头似的，抓着酒杯的手晃个不停，酒洒了方念晨一身。
她倒是不生气，把陶行知轻轻推开：“我没看。”
方念晨自诩是个正直的人，正直且胆小，从小到大没当街要过别人联系方式，就算喝了酒也是五好青年，陶行知的话完全是诽谤。
而且她刚刚在发呆，根本没注意到看的方向有人在。
“行~没看~”陶行知笑起来，把手里的杯子碰得叮当响，仰头一口干了。
“没事，你要喜欢你就带走，反正……”陶行知打了个酒嗝，“我开这酒吧，也是为了帮你们脱单。”
方念晨知道，陶行知口中的“你们”是指她和乔颜。
陶行知是百分百的纯直女，而她和乔颜不是。
乔颜早在高中的时候就开发出了爱美女的基因，而她晚一点，大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喜欢女生。
起初陶行知说要开酒吧，她们没太在意，可是后来陶行知说她要开家les吧，着实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可要真的只是为了她俩，这段友情未免也太过奢华。
陶行知刚说完，后脑勺就“啪”的挨了一巴掌。
她吃痛，捂着脑袋，就听乔颜不爽地说：“瞎说什么呢，谁不争气？我们小晨又不是没人喜欢，上高中的时候你暗恋的那几个男生不都给她表过白吗？”
这么多年，追方念晨的人海了去了，男的女的，歪瓜裂枣。
突然被戳到痛处，陶行知大声反驳：“那也没见她跟谁在一起啊，还不是没遇到喜欢的，我帮帮忙怎么了！”
这俩人掐起来没完没了，从以前开始就是。
方念晨无奈地笑笑，自己倒酒喝。
乔颜不服气地说：“肯定遇到过！”
陶行知喝的有点飘，语气很冲：“卧槽，那她怎么不说！”
她们三个的友情容不得秘密。
“你敢说你不知道？就那个学姐！”
“噗……咳咳咳”方念晨原本津津有味地看戏呢，听到这话，喝到嘴里的酒差点喷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诶？对哦。”陶行知突然熄了火，想到了好多年前的事，转向方念晨，“你大一的时候说喜欢一个学姐，后来呢？”
大学的时候方念晨和她俩去了不同的学校，不过三个人还是偶尔会聚在一起吃饭喝酒，方念晨头一次那么积极地向她俩请教怎么追人。
记忆中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乔颜和陶行知默契地停战，两双眼睛齐齐望过来。
“没后来啊……”方念晨一阵心虚，低头，手指摩挲着酒杯，“一段时间后就不喜欢了。”
“不信。”乔颜说完，拿胳膊顶了顶陶行知，冲她一挑眉。
对方会意，跟着摇头：“不——信。”
大一那年的方念晨不是一般的活跃，像是被按了什么开关，一向懒得社交的她，那一年出门的次数比整个高中加起来都多。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年半，等到大二结束的时候，方念晨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模式，而且变本加厉地自闭起来。
她们问起来，方念晨也闭口不提。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成了方念晨对她们唯一隐藏的秘密，连同那个“学姐”的名字和长相一起。
老实说，她们不觉得方念晨的眼光能差到哪儿去，这人不是恋爱脑，还清醒得很。
有可能是发现对方哪里不好，及时止损了，但也有可能是为情所伤，所以才泥巴封心，做了这么多年的孤寡青蛙。
乔颜和陶行知一唱一和地追问，方念晨默不作声地喝了好几杯酒。
突然，她把杯子顿在桌上，表情凝重：“我就说一遍，你们听好了。”
这么丢脸的事，她怕多说几遍就羞死了。
方念晨给自己灌酒，稍微有了些醉意才敢开口：“那个学姐是直女，我大二那年她交了男朋友，所以……”
所以暗恋无疾而终，可以说她被直女伤透了心。
这么多年过去，提起这件事，还是很难为情。
“直女啊……”乔颜努力压抑着笑意，嘴角颤抖不止，她一只手拍在陶行知肩膀上，终于忍不住埋头笑起来。
这个圈子里姬恋直的故事不少，平时当笑话听听就算了，没想到自己身边儿就有个真实案例。
方念晨心里烦：“你笑够了没有？”
乔颜又无声地笑了会儿，拿出手机开始转移话题：“行知，我们部门新来了个长得贼好看的总监，我给你看照片。”
陶行知给面子地凑上去，瞪大了眼睛：“啧啧，不一般呐。”
方念晨先是羞耻的想死，现在又被晾在一边，不爽地抱怨着：“给我也看看。”
乔颜把手机扣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你就别看了，就她这个长相，一看就是直女。”
直女直女的，有完没完了？
就看看，又不一定会喜欢她！
方念晨幽怨地说：“凭什么你说直女就直女啊？”
当年自己就是无法鉴别学姐是直女才摔跟头的，她不允许乔颜进化出这种本事。
眼看方念晨被惹得有些恼火，乔颜不皮了，把手机拿给她：“不欺负你了，诺，高冷女神一位，请欣赏。”
方念晨先是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随后眸子猛地一颤。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服帖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挽起，几绺碎发垂落耳侧。精雕细琢过的五官，整张脸都配合着这身打扮显得不近人情，一双眼睛尤为冰冷。
虽说隔着屏幕，但那双眼睛也足以让人打消靠近的念头，哪怕那张脸再怎么令人肖想。
还真是应了乔颜的形容：高冷、禁欲。
方念晨皱着眉，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喝多了，看谁都像那个人。
她抱着一丝侥幸，小心翼翼地确认：“她叫什么？”
“俞晚。”
听到名字的瞬间，方念晨酒彻底醒了，从头麻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