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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时间有些急,当天便派了弟子五湖四海地送请帖。

而方艳青这个未来的掌门人自然是留在峨眉山上,统筹调度两个月后的仪式和宴会,也是正式将门派事务都交接在手中。

好在两年前就曾做过,倒也很快就熟练。

十二月初五这日。

整座峨眉山都已被层层积雪覆盖,冰天雪地,雾凇沆砀,青山笼罩在厚厚的白雪与四季缭绕的云雾中若隐若现出一点翠色。

上山的石梯上是各门各派前来观礼的前辈弟子。

同为武林三大派,峨眉派的掌门继任仪式上自然少不了少林和武当这两大门派,甚至为表郑重两大门派的掌门都亲自前来。

少林来的是掌门空闻禅师与空性禅师,并几个弟子随行,武当掌门张三丰则是七个嫡传弟子带了四个,以及几个随行的道童。

两派来人都可看得出对峨眉的重视。

因为张三丰曾是少林弃徒的缘故,武当和少林关系一向微妙,此时遇上了便客气又疏离地打了个招呼,走在山道上寒暄着。

“据说峨眉这位新任的掌门才二十年华,当真是少年出英雄。”说话的空闻禅师白眉垂下,直覆到眼上,宛如长眉罗汉。

张三丰笑道,“江湖上人才辈出,是幸事啊……”

一旁的空性虽已至中年,但他心智有缺,浑浑噩噩,天真烂漫,不通世俗,是个武痴,闻言一本正经地说道,

“要继任掌门不能看年纪,得看功夫才行。不知她实力如何?不然若是一派掌门随随便便就被打败,那峨眉就丢脸了……”

他这话其实并无恶意,反而相当实在。

但他们如今就在人家峨眉地界上,眼看不远处山门前的峨眉弟子听见了这话眼中已暗含怒火地瞪了过来。

“这个就不劳禅师担心了。”

张三丰与峨眉有旧,自是不愿如此得罪人,正要打个哈哈圆场,他身后却已传来一道清快的少年含笑声。

面容俊秀,神朗气爽。

一身白衣文质彬彬又蕴藉雅然,正是张三丰的五弟子张翠山,少年人含着吟吟笑意看起来很是讨喜。

“弟子曾与这位方女侠有过一面之缘,其轻功剑法堪称一绝,就连洛阳金鞭纪老英雄都亲口称她足以列为江湖一流高手。”

一旁同来的俞莲舟和俞岱岩也点头称是。

空性闻言倒是并不觉得被驳了面子,反而很高兴地笑了起来,“是吗?那待会儿贫僧可要与这位方掌门好好讨教一番。”

继任掌门的仪式上有一个环节名为试剑。

在场观礼的宾客可提出与新任掌门人比试一番,点到为止。不过为了不得罪人一般还是很少有人会真在这种场合提出比试的。

不管赢了输了,双方都尴尬。

空闻显然不觉得自己师弟会输给一个黄毛丫头,但赢了一个小辈既不光彩还得罪了峨眉,闻言自然当即沉声开口阻止道,

“空性,不可任性妄为。”

待双方这一番对话结束,已经进了山门,自有峨眉弟子前来领路招待,为避免再次不小心失言便纷纷暂时歇了话头。

“……师兄,方女侠就是玉女剑吗?”

落在队伍最后面正怡然自得地欣赏着峨眉秀丽风景的张翠山衣袖被人扯了扯,他微微低头看过去就见到师弟殷梨亭正看着他。

十二三岁的青衣少年,生地极为白净秀气。

微圆的脸颊上还有奶膘,乌溜溜明亮又澄澈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小声说话的样子可爱乖巧极了。

张翠山不禁捏了捏他脸颊,笑道,“是啊,就是玉女剑。”

以殷梨亭的年纪才刚刚在师兄的带领下进入江湖,这次就是顺带被带来见见各门各派开开眼界的,当然他自己也很乐意。

主要就是为了峨眉玉女剑。

殷梨亭是武当七弟子里唯一一个单纯用剑的,对于江湖上用剑的高手自然更多几分关注,近年来声名鹊起的玉女剑也是其一。

尤其受过几位师兄都亲口赞叹过其剑术。

张翠山知道他这份心思,边拉了他的手追上队伍边笑道,“待会儿仪式开始总会见到的,不过峨眉这么大,师弟你可别迷路。”

殷梨亭白面微红,忙跟上去了。

在各门派齐聚峨眉山时,作为主角的方艳青正在院中。

为这场仪式忙了两月的她在今日却是最悠闲的人,只需在院中沐浴更衣焚香等到了时间前往大殿完成继任掌门的仪式。

方艳青站在院中,看着那被白雪压枝的一树点点红梅。

手中拿着孤鸿子师兄曾在树下埋的梅花酒,洒在他亲手所种的红梅树下,孤鸿子虽然酿地一手好酒但他自己却因心疾不能饮。

据他所说这门技艺还是幼时爱酒的父亲教他的,而她来了以后这酒基本就都归她了,每每在旁他都是饮着清茶代酒。

如今也算是让他自己品尝下,不过大概会被父亲抢走吧……

方艳青想起这些唇边不禁泛起笑意,随之而来又是惆怅。脑海中一时想到了师兄孤鸿子,想到了父亲,又想到了杨逍。

她知道等今日仪式完成……

从此她的人生便要走上另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了。

但没什么可后悔的。

这是她两年来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父亲和师兄虽不在了,可她还在,既然如此他们未能完成的遗志便由她来完成吧。

而从前身为普通峨眉弟子的方艳青或许可以和杨逍在一起,但从今往后身为峨眉派掌门的她与明教左使便再无任何瓜葛了。

尽管已决心断情绝爱,可情又岂是说断就断的……

寒英纷飞,飘飘如柳絮。

就这般落在院中梅树下独立的纤微身影上,雪落在未曾挽起顺滑地披散在身后的乌黑鸦发,落在弱不禁风的单薄白衣上。

她却不觉寒冷,只倚在梅树下微阖着眸似在安睡。

有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纤长卷翘的霜睫上,莹白无暇的肌肤与白衣白雪几乎融为一体,像是冰雪雕琢的神仙玉人。

头顶是一树怒放的灼灼红梅,点缀在皑皑白雪中。

梅似雪,雪如人,都无一点尘。【1】

因迷路而被探出墙头的梅花吸引误入这座小院的少年,当惊鸿一瞥这好似红梅白雪化人的如画一幕怔愣良久后。

脑海中便莫名出现了这句曾偶然听师兄念过的诗,他还记得有一句对应的是: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2】

好似顺应他所想,那梅树下的玉人缓缓张开了霜睫看向了他,只是他们之间却没有相视一笑,她洁若冰雪,神态亦冷若冰雪。

“你是谁?”

方艳青早已察觉到院中有人到来,只以为是峨眉弟子并未在意,不曾想待睁开眼所见的却是一陌生的青衣少年。

生地玉雪可爱,秀气的眉眼青涩稚嫩。

方艳青只问了一句,他便腼腆地红了雪白的脸颊,手足无措地向她行礼自我介绍,“在,在下是武当殷梨亭,今日随家师……”

殷梨亭磕磕绊绊的解释,却因为紧张总说不清楚,生怕眼前这个像是神仙般的姐姐误会一时情急地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方艳青看着他红着眼泪光点点的模样,一时无奈又好笑。

总觉得像是看到了她的义妹胡青羊。

不,即使是青羊在这般年纪也没这般爱哭,面前这个秀气又容易掉金豆子的小少年比起她可能更像一只软乎乎的红眼睛兔子。

总而言之,方艳青还是明白了这少年是武当弟子殷梨亭,随武当掌门张三丰前来参加她的继任仪式,一时无意间迷了路。

今日峨眉山上来客众多,门派占地又广,迷路倒也是常理。

她这时还没到去大殿的时候,不过正好有弟子前来给她送东西,方艳青便让这少年跟着出去了,并未多在意这段偶然的相遇。

转身进屋的她亦没看到少年离开前欲言又止的神情。

而那厢跟随峨眉弟子回到大殿的殷梨亭终于和到处找他的师兄张翠山汇合,张翠山向领路的弟子有礼地道谢后才无奈道,

“你啊,总是这样迷糊。刚上山来时才说你别迷路,转眼间便不见你人影了,我看你迟早要把自己给弄丢了……”

张翠山絮絮念叨着,却见性格软糯的师弟并不像往常一样羞愧脸红,反而很有些失魂落魄,神思不属,他又不禁担心起来了。

“怎么?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殷梨亭却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他只是想到自己还没问遇到的那位神仙姐姐的名字,但又莫名不太想把这件事告诉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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