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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还拿着她从前给他买的九连环百无聊赖地拆着。

尽管他早就会好几种拆法了。

青书口中还一边与她说着话,练功剑法上的事,与武当师兄弟们的相处,还有六叔七叔之前带他和无忌去山下看中秋灯会。

天马行空,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对着姑姑,他这个平素话不多的孩子有着无尽的分享欲。

方艳青也无任何不耐,时不时温柔地应几句。

终于头发擦干了也梳好了,九连环拆了又连好几遍了,青书要说的事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说了,这时候已经快要到子夜了。

他这才扭扭捏捏地道,“……姑姑,我想和你睡。”

方艳青早就看出他一直在磨蹭着拖延时间,本以为他是有什么话想要对她说,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件小事,她当然不会不允许。

未免他太害羞,她只柔声道,“那青书去熄灭烛火吧。”

灯烛就放在床头,青书立刻高兴地爬起来吹灭。

两人并排睡下,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青书这时候原本早就该睡了,方艳青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但没想到黑暗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青书又突然小声道,“姑姑真的只喜欢青书一个人吗?”

方艳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何如此发问,没有得到她立刻回答的青书就往她怀里更靠近了些,有些闷闷地开口道,

“我知道无忌弟弟很可怜,他没了爹爹妈妈,还生病了。我可以把太师傅和师叔们分给无忌弟弟的,但是……”

“姑姑能不能只做青书一个人的姑姑,无忌弟弟生病的时候五婶一直把他抱在怀里不肯放手,我只有姑姑会对我这样好。”

方艳青自幼在古墓中长大,长久不见天日,在黑暗里视物与白日无甚区别,她微微低头就看到了青书满是泪痕的小脸。

他说,“我是没有妈妈的孩子,我只有姑姑。”

青书稚嫩的嗓音尤带着哭腔,听在方艳青耳中只觉心如刀割。

这一年来因为张翠山夫妇的惨死,只留下无忌这一个遗孤,他又身中玄冥神掌随时危在旦夕,武当山上的众人挂心于他。

相比于健康的青书,难免更注意无忌几分。

从前只有青书一个孩子,如今被分去太师傅和师叔们大半注意力在无忌身上,青书也才十一岁,自然会有落差和不安。

但他确实是个很懂事善良的孩子,没有因此排斥无忌。

反而很有师兄风范地照顾无忌。

可是师叔们可以让出去,但今天见到从来只对他一个人笑的姑姑对无忌也笑了,青书的不安到达了顶峰全部化作了对她的依赖。

方艳青从不知青书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这些其实是可以想见的,尽管身为武当第三代嫡传弟子,又有太师傅和师叔们的看重疼爱,武当没人能欺负他。

但背后的小话难道抵得住吗?他自己又怎么不会在见到其他师兄弟父母双全的时候不想到自己的妈妈呢?他越聪明才越明白……

他是没有妈妈的孩子。

思及至此,方艳青实在大为不忍,抱紧了青书小小的身体。她素来是个性情极坚毅的人,但此刻却着实触动情肠,伤怀不已。

情不自禁道,“不是这样的,妈妈很爱你的,从你生下来便无时无刻不在爱你,你是妈妈唯一的亲人了……”

她清泠的嗓音此时竟已微微哽咽,其中饱含的怜爱之情溢于言表,真挚纯粹地令尚且年幼的青书都能感觉到其中令人动容的深深爱意。

青书哭地湿漉漉的眸子都愣住了。

“姑姑是妈妈吗……”

这句话让方艳青抱着他的身体一顿,半晌青书才听到黑暗中头顶传来姑姑无限温柔又哀凄的声音,“……不是。”

她说,“青书,妈妈一定像姑姑一样爱你。”

此后一夜无话,两人相拥而眠。

方艳青以为青书尚小不知事,却不知青书见她情状大为触动,将今夜这番话时时记在了心上,随着年纪渐长越察觉其中端倪。

今日份更新,明天继续万更,现在算是日常过渡,接下来依旧是高能迭起,不要以为修罗场就结束了哦~

峨眉山上,大雪纷飞。

重阳节从武当离开后方艳青又在外因事忙了一月多,等再回到峨眉山上时已经是满山被厚厚积雪覆盖的腊月了。

不过派中的事务平时她都是交给几个嫡传弟子共同管理一部分,本就不必她事事亲力亲为地操心。

做了掌门后,方艳青的寝居就搬到了后殿。

而她以前住的小院倒也没有空置,而是给了胡青羊住着,自从当年因事将青羊接过来长住后,这十年里她大半的时间都在峨眉。

如今胡青羊是峨眉的客卿长老。

左右当初是她兄长胡青牛加入了明教,她又未曾,现在平时就负责教授感兴趣的弟子们医术和制药。

晚间方艳青和胡青羊相对坐在后殿的榻上下棋。

棋艺还是她教的。

她执白子,胡青羊执黑子先行,即使她让了五子仍下地艰难,清颜秀丽的脸上苦思冥想地皱着眉头。

方艳青也不急,本就是只当做消磨时间的闲情。

她目光落向窗外,看到窗户上弟子们新帖的红色窗花和外面走廊的屋檐下在夜风中微微摇曳的大红灯笼,一时想起旧事。

“又要过年了……”

方艳青不禁有些时光飞逝,物是人非的感慨。

胡青羊终于落了子,闻言也往窗外看了一眼,却是有些苦恼又无奈地笑道,“是啊,哥哥又送信来催我回家了。”

方艳青闻言也淡淡一笑,“他是担心你会随我出家了。”

从当年鲜于通之事后,胡青羊便彻底绝了成亲的念头。

但胡青牛自己得娶佳妻,虽有些矛盾但感情深厚,自然也希望妹妹能遇上良人相伴一生,总好过形单影只。

兄妹俩意见不一,互相又说服不了对方。

但知道哥哥是全然为她着想,胡青羊只能无奈地一次次逃避,尤其是等到后来到了峨眉山上更是借着路远事忙几年才回去一次。

而等翻了年方艳青已是不惑,胡青羊也三十七了。

胡青牛到底也算放弃了妹妹成亲的事,只是峨眉山上本就有颇多如静字一辈的女尼弟子和如方艳青这般入了道门的弟子。

胡青羊又一贯对她这个义结金兰的姐姐马首是瞻,胡青牛难免就担心起别的了。

胡青羊闻言也觉无奈又好笑。

她轻笑着垂下眸子的眼底却并不含笑意而是闪过一丝黯然,知妹莫如兄,她是其实起过这个想法的,只是……

她心有杂念,还是莫要亵渎了神仙。

胡青羊抬头秀丽清美的脸庞上一双杏眸含着盈盈温柔的笑意,这十年里她离开幽居世外少与人来往的蝴蝶谷到了峨眉山上。

整日与门派里形形色色的弟子来来往往,以及岁月的磨练到底让这个以往怯弱怕生如菟丝花的少女蜕变成了温婉娴静的模样。

胡青羊摸摸自己再怎么保养都已经逐渐有了细纹的眼角,再看向对面在昏黄烛光下披散着如云乌发,雪肤莹莹生辉的女子。

一如初见时那般从天而降,不染纤尘的姑射神人。

胡青羊既是玩笑也是真心道,“果然即使是时间都不忍心在姐姐这等如斯美人身上留下痕迹,如今看来我才更像姐姐呢。”

这并非恭维,说是已至不惑,可看着那身姿纤纤如云,清丽素净的玉容洁若冰雪无有丝毫瑕疵的女子分明只有双十年华的模样。

方艳青唇边笑意无奈,“只是功法问题罢了。”

玉女九阴功本就是为女子定制的功法,内力练到越深厚越有美容养颜之效,再加之她自小在冰冷的寒玉床上修炼又不见天日。

肌肤衰老的速度较常人又更迟缓许多。

莫说才不惑,便是年过百岁看起来也只有四五十岁模样,如她在几年前逝世的母亲,虽是耳顺之年望之不过三十许人。

虽然嘴上说的不情愿,但胡青羊自然也是思念兄长的。

她上次回去也是两年前了,因此到底决定年后找时间回蝴蝶谷一趟看望看望兄长。

很快峨眉山上照旧是大家一起过了新年。

这些年方艳青到底没再遇到合适的弟子收为嫡传,因此依旧是静字一辈的四个弟子以及贝锦仪,当然还有一个……

“小芙至今未回,有传书信吗?”

年夜饭时方艳青问起和纪晓芙年龄相仿更为熟悉的贝锦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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