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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啊?”
阿紫好似第一次得知这条规矩般,眉眼间颇有些惊讶地问道。鸠摩智默了默,没有回答,倒是段誉积极地为她解答,
“天女姊姊,佛家以慈悲为怀,不得杀生。”
“哦哦,原来如此。”
阿紫乖巧地点点头,但下一瞬就听她又笑道,“可是大师你都要杀人了,那杀鱼就更不用忌讳了,刚好可以尝尝荤腥的滋味。”
这话其实说的颇有些讽刺意味。
因为不杀生所以不沾荤腥,却可以杀人害命,倒也真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
然而说这话时阿紫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又似纯然懵懂和恍然大悟,哪怕眼底那淡地几近于无的笑意似有些若有若无的嘲讽。
但由少女清甜娇俏的嗓音笑吟吟说出来也很难让人生气。
比如鸠摩智,不知他心下是否恼怒,但面上他只淡淡看了那花木掩映间亭亭玉立的紫衣少女一眼便转头不再理会她。
显然这鱼他是不会吃了,阿紫也不在意。
“天女姊姊……”
她正要转身离开,就被这一声呼唤叫住回眸看去,果然就对上了昨夜那个傻里傻气的少年期期艾艾又热切异常的目光。
阿紫知道这个呆子估计又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等他再次开口便故意曲解他的眼神微微一笑道,
“怎么?你又想吃我的鱼了?”
段誉其实只是下意识想要挽留天女姊姊,要说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闻言才注意到那条烤的金黄又外焦里嫩的烤鱼。
段誉这一路吃的都是干粮饼子,连点肉味都没能闻到过,他倒也并不是挑剔吃穿的人,但到底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还不能习惯粗茶淡饭。
鼻尖闻到烤鱼的喷香肉味,立时便本能咽了咽喉,昨晚吃的一个饼子经过一夜也早已消化,饥肠辘辘的腹中正应景地咕咕直叫。
因此他果断地点了点。
“那你就接稳了。”
阿紫倒没有难为他,笑着提醒了一句当下就将手里的鱼扔了过来,没有像昨夜那样亲自走近过来给他。
不过她扔的方向倒极准,就在段誉唯一能动弹的左手边。
一握就握到了插着鱼的树枝。
烤鱼的确烤得色香味俱全,虽然是在野外但被抹上了阿紫随身携带的西域独有的烤牛羊肉的辛香料,拿到手里香味更是浓郁。
让人食指大动。
但这会儿段誉想起昨夜的那颗酸倒牙的果子又有些犹豫,尤其是抬眼就见阿紫面纱上的双眸正笑盈盈似看好戏般期待地看着他。
段誉便知这鱼定然不“简单”了。
但或许是因为实在腹中饥饿,又或许是不想看到天女姊姊眼里的期待落空,明知有问题最后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下去。
果子是酸的,但鱼总不能是酸的……
这样想着的段誉一口咬下去却惊讶地发现口中的鱼肉竟是极为香甜的,就和它的卖相一样鱼肉的鲜嫩美味极为可口。
段誉是真的饿了,于是又惊喜地咬了一大口下去。
然后如同昨夜的情景再现,下一瞬他白嫩的脸便像包子一样完全皱了起来,这鱼肉的确不是酸的,但却可以是又苦又辣的。
活像把这鱼肉里里外外浸透了胆汁。
倒也真是难为了她这份将几乎整条鱼都做苦只留一块正常味道的巧思,或者说她像料准了他第一口会先咬最肥美的鱼肚肉。
而对面不远处果然又传来阿紫恶作剧得逞后幸灾乐祸的轻笑声,面纱上的一双桃花眼笑地波光潋滟,泛红的眼尾艳色灼灼。
“食肉之人,众生闻气,悉皆惊怖,逃走远离。”【1】
她笑吟吟这样念道,眉眼间满是灵动。
无论是鸠摩智这个真正的出家人,还是自小生活在尚佛的大理对佛经颇有研究的段誉都听出来了这是出自《楞严经》的佛语,一字不差。
“傻小子你还不快快多吃些鱼肉,说不定抓了你的佛门高僧就被吓得逃走远离,你就能侥幸从他手下保住小命了。”
原来她并不是真的不知佛门不杀生不食荤腥的规矩,而佛经里的偈语再配上她的话可以说真是又促狭又讽刺极了。
鸠摩智不愧是佛门高僧,养气功夫极高,并不为这点言语动怒,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她这般辛辣直白又一针见血的话语。
而见她笑,段誉皱巴巴的脸不自觉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随之又想到她应该是预料到了鸠摩智不会接受这烤鱼,而她自己是肯定不会吃这样一条“特意”烤的鱼,所以这鱼最后只会到自己手里……
这么说,天女姊姊是专门为他烤的鱼!
得出这个结论的段誉不仅没有被戏弄的恼怒,甚至很是惊喜,最后不仅口中的那块鱼肉没吐出来,手里的鱼肉他也一口口吃了。
他想,能博天女姊姊一笑这份苦吃着也是甜的。
然而段誉越吃越开心,阿紫眼里的笑意却渐渐淡了下去,然后一句话也没说紫衣的身影又消失在了繁盛的花树间。
就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去时也如惊鸿掠影。
莫说她手腕脚腕上的金铃和衣裙上点缀的珠饰,就是她穿过的树丛间的枝叶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和周围微风吹拂过的簌簌声混合在一起毫无差别。
哪怕是如段誉这等对武功并不如果了解的人也看得出这应当是极为高明的轻功了,难怪昨夜就连鸠摩智也没能及时察觉她到来。
这个念头是段誉后来在赶路的途中思及天女姊姊,将她出现后的每一点细节掰碎了回忆得出的结论,而现下的他是没有这个心思的。
因为他的目光正依依凝望着天女姊姊背影离开的方向,所有的心神都在想着她为何突然离开,是不是他又做错了什么惹她生气。
天女姊姊又会不会再出现呢……
今日更新~
这段时间生病了精神不太好,实在没有空码字,所以休息了几天,现在恢复更新,第一天复更有点短~
另外前面两章修了一下文,多了几百字的内容,有些情节也改动了一下,可以重新看看~
日出日落,月升月降。
如此又是数日过去,段誉一路上依旧是受制于人的处境,全身不能动弹地任由被鸠摩智提在手里走。
唯一能带给他慰藉的大概就只有天女姊姊的出现了。
尽管那日鸠摩智并没有回答是否同行,但阿紫好像也不需要他的答应,就像她离开后就无影无踪,每次她来时也都悄无声息。
神出鬼没,捉摸不定。
当幽暗地深不见底的密林里窸窸窣窣的虫鸣声消失,微风拂过茂密的枝叶的簌簌伴着金铃清脆的“叮铃铃”的声音。
抬眼望去,紫衣的少女已坐在了那高高的树干上。
长裙翩翩,轻纱飞扬。
对于她的出现鸠摩智只当做看不见,他向来都是不言不语的,而阿紫看着活泼爱笑但话好似也并不多。
大多数时候只独自静静在高处坐着。
她也并不主动搭理段誉,反倒是段誉总耐不住寂寞地与她搭话。
他家学渊源,幼承庭训,也算是博闻强识,文采斐然,以往和人相处时无论是谈古论今,总是能够相谈甚欢的。
然而这次却偏偏遇了挫。
任段誉如何绞尽脑汁地想各种她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阿紫的回应总是寥寥可数,他若话多了她甚至只当做听不见。
段誉从没遇到过这种状况。
不说从前他在大理身为镇南王世子,周围人都对他的众星捧月,就是后来离开王府遇到的钟灵和木婉清二女。
钟灵稚气可爱,与他一见如故,婉妹即便一开始对他非打即骂,但她们的注意力却都是同样在他身上。
甚至把他掳来的大和尚鸠摩智,虽是恶意。
但不得不说他们待他的态度总是非同一般的,是把他当做与普通旁人区分开来的特殊的存在对待的。
可唯独在阿紫这里,不说他段誉与普通人有什么特殊,恐怕他在她眼里还没有树上的一只鸟儿,路旁的一朵野花来得有趣。
她不在乎他是谁,不在乎他为什么被鸠摩智掳来。
对他可以说冷淡地爱答不理。
段誉问她来自哪里,是从何处学到的高明轻功,喜欢吃什么,她身上的小金铃为什么能任她收放自如地时灵时不灵。
这些她一概不答。
于是相处了几日段誉除了知道她的名字阿紫,依然一无所知,甚至连她到底有没有姓氏都不知道。
而更挫败的莫过于他知道她的爱答不理并不是生性高傲。
只是她不在乎他罢了。
所以她对他这个人,对他说的话都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