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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要跟上来了。”
阿紫这句话说的镇定自若,理所当然,清吟吟如金铃的嗓音里一如既往含着若有若无地笑意,明明脖子上架着刀他却放松极了。
“大师可是我救苦救难的真佛祖呢,没有大师阿紫哪里能从西域出来,还没有报大师的大恩大德,阿紫可是寸步不敢离呢~”
她一口一个大师,一口一个报恩,语气像个活泼俏皮的小女孩在冲自己极为信任依赖的人撒娇,带着若有若无地亲昵之态。
但鸠摩智心冷如铁,半点不为所动。
“报恩?”
他冷哼一声,“你就是用下药来报答我的?我鸠摩智聪明一世,竟看走了眼,枉我一路上已经自认足够对你防备……”
他没入口她给的任何食物,也不让她近身分毫。
“没想到还是栽在了你手里。”
现在想来以她的本事,那天晚上若要对段誉下毒下蛊,何须大费周章地召唤那么多五毒虫蛇,现在想来那也不是多此一举。
不过是她的障眼法罢了。
而事实上也的确就是这样,鸠摩智防备着阿紫近身,也不吃她准备的吃食,但他不知有些毒也根本不必入口不必近身。
那天晚上窗外的樟木气息,还有混在那些五毒虫里不起眼的几种带有微微臭气的毒虫,临时配点毒对她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
当然这过程就不必详细地解释了,面对鸠摩智的质问阿紫不但若无其事甚至还能轻轻巧巧地颠倒黑白,她语笑嫣然地狡辩道,
“大师,我可是在帮你。”
“佛家不是都说一切病苦皆因杀生而得,这造了杀业别说成佛了可是还要受地狱之报的,阿紫当然不能看您一错再错啦~”
明明是她为了救段誉这个俘虏给鸠摩智悄无声息下了药,结果现在三言两语间反倒变成了她是为了他好才这样做的。
“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阿紫做的可是好事!”
尤其其实这两句话,她不仅半点没有心虚,还说的颇为骄傲,好像鸠摩智不仅不应该责怪她,反倒应该好好赞扬她一番才对呢。
被鸠摩智挟持在身前,点了穴道不能动弹甚至连嘴都被堵上了不能说话的段誉看不见鸠摩智是什么反应,但他眼里却满是笑意。
“好事?哼!”
鸠摩智为人向来高傲自负,被下药这件事其实是让他颇为恼羞成怒的,尤其是在他自认为已经有了防备的情况下。
没想到还是着了这样一个小丫头的道!
“我倒不知道星宿派里名震西域,令人闻风丧胆的紫衣蛊女竟然也会有做好事的时候?大发善心救这样一个毛头小子?”
鸠摩智是真的没想到阿紫会出手救段誉,甚至开始时见段誉敢吃阿紫手上递过来的东西都怕他被她给一时兴起毒死了。
从来只听过星宿派恶名昭彰,可还没听过他们行善救人,倒没想到偏偏遇到了一个这样的异类!怪道她要叛逃出西域了!
此时落日已经完全隐没在了西山之下,带走了最后一缕挣扎的余晖,黑暗中鸠摩智看着阿紫背影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杀意。
一开始能容忍她跟着是看她还算老实,再者就是武功高如他也不想随便得罪一个浑身剧毒,手段诡秘莫测的蛊女。
但现在她既对他下了手……
鸠摩智是不可能再让她这样跟着了,她若是方才就此离开就算了,可偏偏她又跟上来了,鸠摩智瞥了眼身前文文弱弱的少年。
猜到她大抵就是为了这小子,真是没想到……
本就开始生出寒意的夜晚在鸠摩智沉默下来的这一瞬间莫名更加让人遍体生凉,不管是段誉还是阿紫都意识到了这和尚的杀意。
“唔唔唔……”
段誉被堵住的嘴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被鸠摩智随手抓来终堵住他嘴的床幔经过这一路上他的努力终于被他推着吐了出去。
“呼……”
段誉来不及好好呼吸一下,急急忙忙开口道,“你这和尚怎么能对女孩儿这么凶恶,阿紫姑娘可是特意为了救你才跑回去的!”
“不然你早就被那些吐蕃人给杀了!”
“你自己不好好守清规戒律为了心中恶念强行绑了我来,还不准别的人做好事来救我?你难不成你还想造杀孽……”
段誉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希冀能说服鸠摩智这恶僧放弃对阿紫的杀念,方才还对着鸠摩智诡辩的阿紫这会儿却并不出言居功。
她会返回来救鸠摩智可不是因为什么善心,仅仅,仅仅只是因为至少她不想他是因她给他下的药才没了性命罢了……
再者,她虽觉得他虚伪,但他也的确帮过她。
鸠摩智之前只猜到大概,直到现在听段誉所言才知道事情详细的来龙去脉,当听到他说他们本可以逃之夭夭却为了救他回来时黑暗中眼神微不可查地动了下。
“哼!”
鸠摩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重重冷哼了一声,“若不是她给我下了毒,就那些杂碎又怎么杀得了我,何需你们不自量力来救?”
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嘲讽,但说是这么说,他手中掌刃上凝聚发出落在阿紫脖颈处的内劲却悄然散去了,到底没再想杀她了。
“再敢轻举妄动,我就拿这小子开刀!”
鸠摩智松开手一把把段誉丢在了地上,他看出阿紫在意的是这小子,如今她既然不肯离去也只能用他来威胁她了。
说完,鸠摩智就在一旁的树下盘坐,闭上眼睛。
一副不想再搭理他们的样子。
阿紫虽看着天不怕地不怕,镇定自若地样子,但见此心下到底是悄悄松了口气的,果然,她赌赢了……
她转身把摔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段誉扶了起来,也在离鸠摩智不算太远不算太近的地方坐下,他身上的伤可比她还要重得多。
阿紫是蛊女,但蛊能害人其实也能救人。
之前她已经喂了可以止血疗伤的蛊给他,但现在段誉这一身被马拖行的擦伤和之前砍在背上的刀伤到底还是需要上金疮药包扎的。
段誉不能动弹,她干脆地解了他腰带扒了他衣服,因为着急所以连说一声都没,猝不及防下段誉就光溜溜地袒胸露背了。
白皙的脸唰地一下通红。
甚至这红晕还有蔓延着往下遍布整个身躯的迹象,阿紫抬头就对上段誉惊慌失措,又羞又怯,水光潋滟的眼眸。
他涨红着脸期期艾艾道,“倒,倒也不用脱这么干净吧……”
阿紫看着他这幅仿佛是被非礼的良家妇女的模样,面纱上唯一露出的凝眸闪过忍俊不禁地笑意,一本正经地反问道,
“多吗?这还没全脱呢。”
段誉顿时被吓了一跳,呆若木鸡道,“还,还要……”
这句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下一秒他就因为背上瞬间传来的仿佛被火烧的剧痛给痛地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原来阿紫趁着他转移了注意力,把酒倒在了他背上伤口上,这会儿面对少年更加惨白的面容,她还毫无歉意地笑吟吟道,
“忍一忍,这样好的快一些。”
不止是背上的刀伤,还有段誉身上因被拖行在地上造成的很多细微擦伤都被阿紫取了她自己的帕子浸了酒一点点把灰尘沙砾擦拭干净。
一开始的确痛地段誉脸色惨白,咬牙切齿。
但等这阵痛劲过后,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倒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的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在了面前的阿紫身上。
她正在为他身前的擦伤上药。
神情很是认真专心,面纱上的一双凝眸微微低垂着纤长卷翘的羽睫,落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因为夜色黯淡她难免靠的近了些。
她给他用酒洗伤口时不留情,这会儿上药时动作却很轻,很温柔,柔软的指腹会带着点温凉偶尔会轻盈地落在他裸露的身体上。
肌肤相触的地方,有种莫名的灼烫感。
明明她是带着面纱的,但是隔着那重重叠叠厚实的面纱他仿佛还能感受到近距离下她那如兰的吐息轻轻挥洒的温热。
这会没人说话,夜深人静。
静悄悄的如墨夜色里在这棵大树下,这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段誉只觉脸上灼烫的热意仿佛一路蔓延到了心底。
“砰砰砰……”
胸膛下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响起,在这静谧的夜色里声音大地好像震响的惊雷,段誉低头看着面前一袭紫衣的西域少女。
眸光里情不自禁流露出温柔和欢喜。
看着她总是对一切漫不经心的精致眉眼里如今的专心致志,看着,少年炽热的目光一顿,落在了那面纱下鼻沟的一角。
阿紫五官生地高鼻深目。
鼻骨很挺,两侧鼻沟自然也深,或许是他们离的太近了,或许是今日被扯下的面纱没有戴好,借着从头顶枝叶洒下的皎白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