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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紧,要掉下去了。”
在谢知予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姜屿才知道他为什么要特意强调抓紧他。
随着地面彻底裂开,想象中下落时的失重感并没有袭来,周围的景象扭曲在一起,在脚底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二人吸了进去。
漩涡之中又包含着无数个小漩涡,如果没有抓紧谢知予,她或许会被这些漩涡吸走,不知去了何处。
一阵猛烈的头晕目眩感过后,脚下终于踩到了实体。
姜屿晃晃脑袋,待视野逐渐清晰后,站直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型的香炉,其中燃着降真香,白烟圈圈环绕着炉身向上飘散。
香炉之后,是一座气魄宏伟的殿宇,斗拱硕大,屋檐高挑向上翘起,华美而不张扬。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间驿站。
“……这是哪里?”
谢知予神色淡然,似乎对这陌生的环境并不感到意外。
身后响起脚步声,谢知予侧身回头,见到两道熟悉的身影,略微抬了下眉。
“应该是逍遥宗。”
姜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名身着雪色道袍的弟子,正领着宁秋和池疏往殿宇走来。
三人对道路上凭空出现的姜屿和谢知予俱都没有反应,好似他们是空气。
直到擦肩路过时,三人身形微滞,弟子停步微微侧身,目光扫过身后,重新数了下人数。
“四位这边请,宗主早已等候多时。”
他说这话时,并不见宁秋或是池疏面上有讶异之色,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一下就接受了身边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
倒是姜屿很疑惑。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怎么一会看得见我们一会又看不见的?”
谢知予牵着她跟上带路的弟子,耐心解释。
“是梦,连通之后便看得见了。”
姜屿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所以我们现在还在梦里?”
或许是心情不错的缘故,谢知予回答她的速度很快。
“是。”
姜屿低头看了看自己,复又抬头看向身侧的谢知予,神情很是不解。
“…谁的梦?”
“所有人的共梦。”
所谓共梦,指的便是共同的梦境,并非是将所有人的梦境集中串联成同一个梦,而是直接将所有人都投放进同一个梦境之中。
处于共梦状态中的人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除非有外物刺激,仅凭自己很难从梦中醒来。
姜屿下意识将目光转向走在前面的宁秋和池疏。
昨日触碰了幻梦蝶的只有她和谢知予,怎么会影响其他人?
姜屿并不怀疑谢知予在骗她,可若这是所有人的共梦,为何她没有受到影响。
“我见师姐不在梦中,所以才单独去找你。”
谢知予好似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侧过头看她,眉眼带笑,叹息着说道:
“原来是被其他更有诱惑力的东西吸引走了。”
真不怪姜屿多想,只是他的语气实在是她听着酸味都要溢出来了。
谢知予难道是在吃醋吗?就因为她梦到了宋无絮?
姜屿好像隐约捕捉到了一丝异样,但还没来得及深想,指间猛然加重的力度又引走了她的注意。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觉出了她的梦境后,自己还和谢知予牵着手。
并且是十指紧扣。
谢知予注意到她的视线,眉头微微挑起。
他晃了晃两人紧握着的手,微笑着问:“怎么了?”
看着他面上难得露出的温和神情,姜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句“我觉得可以松手了”咽了回去。
不知为何,总觉得她要是让他松开手,下一秒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而且从小到大,谢知予好像都没有主动提过什么要求,身边也少有人和他这样亲近。
想起小谢知予被排挤孤零零一个人的画面,姜屿不免有些心软。
她摇摇头,收敛思绪,握着谢知予的手前后晃了晃。
“没什么。”
第57章 如梦令(三)
漆红殿门向内打开, 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响,带路的弟子止步门外,回身看向几人,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宗主就在殿内,几位直接进去便可。”
“多谢。”池疏朝弟子略微点头,示意道:“你去忙吧, 不必在门外候着。”
弟子往殿内瞥了一眼, 复又看向池疏,面色隐有担忧。
“可……”
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在池疏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眼神中化为一声长叹。
“是。”
宁秋看着弟子果真顺从行礼告退, 心有疑虑, 附在池疏耳畔小声询问。
“他为什么会这么听你的话?而且我们不是要回你家吗,半路来逍遥宗做什么?”
池疏未答, 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下,而后转身面向姜屿二人。
梦境自动补全了四人同行的记忆,无论宁秋还是池疏俱都没有察觉出异常。
“先前没有对你们坦白过身世,并非我不拿你们当朋友。”
“六年前因我母亲离世, 我与父亲关系彻底闹僵, 负气离家。这六年里,我与他不曾有过任何联系, 他也从未派人来寻过我去向。”
话及此处,池疏神色微黯, 垂眸缓声道:“如今再回家中,我也不知他还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儿子。”
四人之中, 穿过来的姜屿对其他宗门之事不甚了解, 而谢知予一向不关心旁人如何,应声的便只有宁秋。
一路走来, 偏偏此时才坦言身世,宁秋不傻,她往殿内看了一眼,讶然开口。
“……你爹爹是逍遥宗宗主池既明?”
池疏看着三人,点头“嗯”了声。
原文主要围绕江浸月展开,池疏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男配,自然不可能提到他的身世背景。
虽说他是宁秋半路捡回来的,但论起实力与剑术,明显胜于宗门内绝大部分弟子。
尤其之前在彩蝶村遭遇魔物袭击,谢知予袖手旁观时,他能仅凭一己之力暂且拖住魔物。
姜屿早觉得他深藏不露,此刻听他坦白,比起惊讶,更多的倒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难怪那日在扬州吃早茶时你心不在焉,原来是这样。”
“无论我身份为何,我都是真心拿你们当朋友的,心意绝对不假。”
池疏担心几人因此对他生出隔阂,特意解释:“自六年前离家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逍遥宗少宗主,与宗门也不再有关联了。”
嘴上说着不再有关联,但想来他心中必定还挂念着逍遥宗,否则也不会来这一趟。
现实中的逍遥宗与外界失联许久,但宁秋与池疏尚在梦中,全然没有发觉这般轻易就到了宗门有何不对。
宁秋也是才知晓他的身份,虽觉意外,却也并未责怪他隐瞒。
她自小没了父母陪伴,但在亲情上感知要比旁人敏锐许多,见池疏提起父亲时情绪有所波澜,便知他心中定然留有一份牵挂。
宁秋别扭惯了,不会安慰人,只好用行动表示,抓紧了池疏的手。
宁秋少有主动的时候,池疏一时怔住,心中明白她的用意,哑然失笑,快速整理好情绪。
“父…宗主在里面已等候多时,我们进去吧。”
北地常年落雪,不比南方温暖宜人,气候严寒,唯有逍遥宗一座仙门驻守于此,负责清除作乱的妖魔。
在北地百姓眼中,逍遥宗便是他们的守护神,民间威望之高,远超其他所有仙门。
池既明身为宗主,多年来无论大小事宜都坚持亲力亲为,劳心劳力,过早生出了满头白发。
听闻守山门的弟子传来消息,他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事务,一早等在殿中,目光频频向殿外看去,神情中分明带了几分焦急和期盼。
待几人终于步入殿内,他却在一瞬间藏住了所有的情绪,冷着一张脸,神情严肃,不怒自威。
“……我怎么觉得池宗主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好相处?”
宁秋和池疏走在前面,姜屿稍微放慢了步子,凑近谢知予,戳了戳他的手背,悄悄使了个传音入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