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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予柔着眉眼,轻轻说:“好。”

他握着姜屿的脚腕,将锁链绑了上去。

其实谢知予知道靠着锁链是锁不住她的。倘若她真的想挣脱,大可直接将锁链毁了。

但她没有这么做,也没有想过要这么做。

因为锁链是由他的神魂凝成,一损俱损。

看似是他给她戴上了锁链,可真正被欲望套上枷锁的人是他。

他痛恨枷锁,厌恶所有困住他的东西,却又心甘情愿地为她沉沦。

谢知予俯下头,在她脚背上轻柔地落下一个吻,低眉敛目,神情虔诚得诡异,仿佛教徒在进行祷告仪式。

本想缩回脚的姜屿:“……”

算了,他高兴就好。

等谢知予离开后,姜屿找出昨晚被她暂时搁置在一旁的过去镜。

她取出自己带在身上的一块碎片,将两块碎片合在一起,拼成了完整的过去镜。

看着镜面的裂痕一点点复原如初,姜屿沉吟片刻,翻出一只纸鹤,注入灵力,给宁秋送去了回信。

谢知予不想收下过去镜,她尊重他的意愿,不会强求他。

可她还是很好奇谢无咎究竟想做什么。

当年庄园之事,她看到的仅是表象,若想知晓全貌,或许只能亲自去问谢无咎了。

客栈内, 宁秋心不在焉地扒了一口饭,随后又放下了碗筷。

“仙盟不是一向办事效率都很快吗,怎么会还没有调查出结果?”她抬眼看向池疏, 语气里不由带了些急切,“会不会是沈清风那边又出什么岔子了,他……”

“师姐。”池疏叹了口气, 出声打断她, “你昨晚也没怎么吃东西,自己的身体要紧,先吃饭吧。”

他换了双干净的筷子, 往宁秋碗里夹了一筷子清蒸鱼。

“魔渊封印第二次松动, 魔域撕毁和平协议至今已有七年,为了两界和平, 仙盟一直在想办法如何彻底封住魔渊。”

池疏慢声说:“好在这七年里魔渊封印仅仅只是松动,并未彻底破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最近仙盟却观测到魔渊附近常有异动,渊底跑出的大魔数量也比之前增加了几倍。”

“人间恐有浩劫将至, 仙盟最近在集结各大仙门的弟子, 逍遥宗也收到了集结令,不日便会有一批弟子先行集合, 赶往魔域,镇守前线。关乎苍生的大事要紧, 至于谢掌门的事应该会延后调查,师姐暂时先不用担心。”

池疏说的这些宁秋心里都明白, 可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不过提起魔渊, 她倒是又被转移了注意。

十三年前封印破开,为了重新封印住魔渊, 宁随风身陨魔域。宁秋一心也想成为宁随风一样的大英雄,只可惜心有余却力不足。

此次仙盟集结,宁秋自觉不能袖手旁观,至少也要出一份力。她没有办法杀魔,但可以在后方救治伤员。

“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也往魔域去吧。”

池疏最知她心性如何,自然不会拒绝。况且他如今作为逍遥宗的预备宗主,原本也要去前线给宗内弟子们做表率。

“好,我们正好从南诏出发,这里离魔域很近,只需御剑不到半日的路程。”

宁秋点点头,正要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却见有纸鹤乘风飞来。

她展开看完内容,略一沉吟,抬眼看向池疏。

“谢伯伯被仙盟带走,眼下既然还未定罪,能否想办法联系上他?”

“可以。”池疏快速扫了一眼纸鹤内容,点了下头,说:“我来安排。”

南瓜粥煮得软烂香甜,谢知予的手艺相比第一次下厨时已然进步很多,姜屿喝了小半碗,却有些心不在焉。

“桌上放的是什么,我能打开看一眼吗?”

她已经盯着桌上的小木箱看了许久。谢知予不做解释,却又要将木箱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摆明了就是想引起她的注意。

“可以,这里面放的都是要给你的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姜屿顿时来了兴趣。放下瓷勺,挪开粥碗,将小木箱移到了自己面前。

解开锁扣,打开木箱,只见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钱庄本票,面额还不小。

她粗略地数了一下,少说也有上百张了。

“……你怎么存了这么多钱?”

“这些年谢无咎暗中让我做了不少事,杀妖除魔,什么危险难做,他便让我去做什么。包括宗门里一些没有弟子敢接的委托,也都是我去做的。”

天衍宗有规定,弟子完成委托后可以按照委托的难度等级领取相应的报酬,难度越大,报酬越丰厚,可同样的危险系数也会更高。

以谢知予身手来说,做起这些委托来的确比其他弟子要游刃有余,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受伤。

……难怪他之前在彩蝶村时会说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姜屿看着木箱里的本票,头一回觉得拥有这么多钱好像也不是很快乐,心里反倒五味杂陈,像被盐水泡胀了似的,酸涩难言。

“……谢知予,你以前吃了好多苦。”

“师姐是在心疼我吗?”谢知予注视着她的脸,明明经历太多的人是他,此刻却又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以后都不会苦了。”

谢知予从前最不喜欢见别人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会让他觉得反感抵触。

可如今面对着姜屿,他却恨不能将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处的伤口都扒开了、悉数暴露在她面前,即使她可怜、同情自己也无所谓,只要她能分给他更多的关注,怎样他都觉得快乐和满足。

“木箱里只是一小部分,还有很多我没有去取。”他从木箱底端摸出一块令牌,上面刻了天衍宗的标识,“令牌背后有道灵力打下的记号,没刻名字。我不便再露面了,师姐只要拿着它去钱庄也能取出钱来。”

姜屿双手接住他递过来的令牌,指尖在背面的记号上来回摩挲着,心情复杂。

“……可这些都是你辛苦攒下来的卖命钱,你全都给我啊?”

谢知予还是第一次听到“卖命钱”这个说法,这样新奇的形容倒的确是姜屿能说出来的话。

“我们早已成了亲,可是我还没有给你聘礼。”他顿了一下,微笑着缓声说:“师姐,你知道的,我从小就被抛弃了,孑然一身,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

他转头看窗户,院子里新种下的花树都开了花苞。可他不太喜欢这些花的品种,过几日有空还是全换成茉莉吧。

“我身上有的东西不多,木箱里的东西加上两把剑就是我的全部。我只怕不能给你最好的。”谢知予转回视线,低垂双眸,长睫覆下,在眼睑投落浅浅的阴影。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微微闪动,神情看起来难得有几分可怜。

虽然不排除他有刻意卖惨的嫌疑,但姜屿听在耳中,心里难免有所动容。

“你把这个木箱给了我,但我好像没什么能给你的。”

谢知予轻轻摇了摇头。

他起身走到姜屿身前蹲下,拉起她的手贴在脸颊,亲昵地蹭了下,眼神依恋。

“师姐,你有能给我的东西,我也只想要那一件。”

姜屿顿了顿,掌心下覆着的脸颊柔软,她手指稍稍用了一点力,竟然压出一道红痕。

她指腹贴着红痕来回轻蹭,谢知予很享受她的抚摸,眼神渐渐变得迷蒙,脸颊泛起了一点暧昧的潮色。

不知怎的,姜屿突然起了坏心,于是故意开口逗他。

“师弟,叫声师姐,命都给你。”

谢知予愣了一下,面上红潮依旧,却又浮起一点迷茫和错愕。

片刻后,他俯首,额头抵着她的膝盖,突地笑出了声。

纸窗迎着日光,屋里被照得亮亮堂堂,漂浮在空气中的浮沉被他的笑声感染,似乎都变得飞扬起来。

果然,有趣的并非是这个世间,而是只有姜屿。

也只有她能让自己感受到真正的身心愉悦。

这或许就是深爱着一个人的感觉吧,心是为她而跳的,这种愉快的感受也都来源于她。

谢知予抚摸着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忍不住勾起嘴角,脸颊潮红,微微发烫。

“师姐。”他抬起脸,迷蒙的眼专注地凝视着她,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朝她贴近了。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爱我。”

他拢着她的手掌,贴在脸侧,偏头亲了亲手心。吐息灼热,烫得姜屿手指抖了一下。

“谢知予,南诏人,年十九,母亲已逝,家中无父,唯有我一人。六岁离开南诏,在扬州庄园直到十二岁进入天衍宗,十九岁又离开。

此去半生如无根浮萍,天地孑然,于世间飘零久不知归处。幸得上苍垂怜,赠我一场春天,万蝶破茧振翅,令我心又复生。”

谢知予就这样半蹲在她身前,以一种下位者的姿态仰望着她,眼里充满了对她的需要和期待,话里带了一点小心翼翼的祈求和讨好。

他轻柔地说:“人世八苦皆尝尽,空余诸多遗憾,不求满天神佛,但求明月垂爱。”

室内寂静。

他的话语一字一句,清晰传入她耳中。

姜屿也在看着他。

她的指尖微动,在他脸上轻轻抚摸着。

理智告诉她应该保持冷静,可是她的心却越跳越快,说不出任何拒绝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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