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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常年练剑,手心却是细腻光滑的,柔软得就像水一样不可思议,温柔的,轻易激荡起千层的涟漪。

阳光从身后的木窗穿进来,照在他雪白的脸上,仿佛被晒化了般,透出浓艳的糜色。

虽然有发带遮挡,但姜屿总觉得他的眼角此刻也一定红透了。

庭院里的清风摇动花枝,斜斜地从窗角探进来几枝。

姜屿伸长手,摘下开得最好的那朵白花,洁白若雪,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她小心捧在手里,指尖贴着花瓣的边缘描摹,稍稍一用力,无意中戳到了花蕊,沾上一点花粉。

谢知予握着她的手如绷紧的弓弦,身体轻颤,忽然俯首下来,脑袋埋进了她的颈窝。

姜屿说:“……我弄花呢,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身躯内部的热意似波涛翻浪,沸腾的水滴走过每一寸神经。他沉溺在这股浪潮里,脑海被占据了,一思一行完全跟着她的指引走。

“师姐、师姐……”他的话语颤抖,断断续续,身体也在颤抖,却不再是因为害怕眼前的黑暗。

他如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浮木,在浪潮的拍打里能依靠的人只有她。

“我在。”姜屿回应他,抬起他的脑袋,见他失控的泪珠打湿了发带,顺着脸颊掉落。

好可怜。

可怜得让她莫名起了一点坏心,另一只空着的手挡住了他不断溢出的话语。

胸腔里的空气所剩无几,他在濒死的窒息里,身体绷得极紧,无助仰起的颈侧也泛着红潮。

姜屿握紧那朵白花,加重了力气,将它揉捏、碾碎成一滩花泥,有着馥郁花香的汁液从她指缝滴落。

她终于松开他,也扔掉白花,拍拍手,摘下了蒙眼的发带。

新鲜空气在一瞬间重新灌入肺腑,仿佛在水里泡过一样,谢知予额发汗湿,头脑发晕,眼底涌起窒息般的水意,眼尾也早就湿透了。

他看着姜屿,脸上有点红晕,投向她的眼神是迷蒙的,带了一点病态般的痴迷。

怎么会生气呢?

好爱她好爱她好爱她好爱她。

所以她对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姜屿扶着他的肩膀,侧过身子从梳妆台上拿了块干净的帕子擦手,擦到一半却突然顿住,有些好奇地舔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院子里种的是什么花?好甜。”

谢知予怔了少倾,热意似乎又起。

他眼中欲.望翻涌,爱意积蓄如湖水,通通在此刻骤然爆发出来。他扣住她的后颈,用力吻住了她,像是要把心中那些无法用言语诉说的爱意都传达给她。

呼吸交融,炽热淆乱。

却在下一刻,院外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将两人的理智拉回了现实。

敲打声从院外传来, 姜屿不由转头望向窗外。

“外面是谁家在办喜事吗……怎么唢呐吹得这样响。”

“不知道。”谢知予靠在她肩上,微微偏过头去亲她的颈侧,察觉到了她的不专心, 试图将她跑偏的注意力拉回来,轻轻咬了她一口,闷声说, “师姐, 别看了。”

敲打声持续了许久,声音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来愈响, 颇有一种要敲到天荒地老的气势。

姜屿心觉奇怪, 心思早就随着乐器声魂飞天外。

她推开谢知予的脑袋,而后站起身来, 整理好衣裙。

“这声音好像就停在院子外面,我们出去看看吧?”

“……”谢知予突然有点后悔,当初应该挑一个周围没有邻居的地方买宅子的。

他虽然不想要姜屿出门,但就在院子门口看一会热闹也没关系。

思虑片晌, 谢知予并没有给她绑上锁链, 而是用牵手代替。

“师姐想看那便去吧。”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力度, 熟悉的十指紧扣。

姜屿低头看着二人紧握着的手,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拢共就这么几步路, 她还能有办法在他眼皮底下跑走不成?未免也太高看她了。

不过这倒也正是他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姜屿在心底叹了口气, 任由他牵着自己。

“先等一等。”姜屿站在原地没动, 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指腹从他眼角擦过, 意有所指,“你打算就这样出去吗?”

余韵尚未彻底过去,他的眼尾还泛着红晕,眼睫也湿漉漉的,看起来不免引人遐想。

谢知予本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眨了下眼,略有些茫然地望着她。

“还是找个东西挡起来比较好……等我一下。”

姜屿侧身从梳妆台里翻出一条新的白色发带,蒙住他的眼睛,随后又重新牵起他的手,稍稍用力捏了一下。

“别怕,我就在你身边,不会松开手的。”

眼前再度陷入黑暗,谢知予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安心。只要有她在自己身边,黑夜终将会过去。

他握紧姜屿,低声笑了下,说:“我知道。”

姜屿又看了他好一会,见他不似在逞强硬撑,这才放下心来。

她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扬起嘴角,笑着道:“好了,我们现在出去吧。”

谢知予看不见,便只能由姜屿一路牵着他往大门走。

越靠近大门,乐器声也越清晰,仿佛就停在他们门外。

“敲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累不累……”姜屿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到门后。

“吱呀”一声。

门开了。

乐器声却戛然而止。

姜屿愣在原地,看着停在自家门外声势浩大的送亲队伍,微微张大了嘴。

“怎么了?”谢知予察觉气氛不对,便侧过头问她。

姜屿咽了口唾沫,小声说:“……我好像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领头的人见大门打开,面上熟练地挂起笑容,忙不迭迎了上来。

“二位可让我们好等,总算是出来了。”

姜屿盯着他的脸瞧了片刻,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你是?”

“我不过是个仆从,贱名不值一提。”他谄媚笑着,侧过身指向自己身后,“这些都是我们家老爷送给你们的,一点小心意罢了,还请两位收下。”

姜屿目光随着他的指的方向望去。

送亲的队伍后方跟着十几个大木箱,想来应该是一起来的嫁妆。

可她和谢知予又没人娶亲,好好的,送他们嫁妆做什么?

姜屿倏然转回视线,盯着领头人的脸。过去许多年,当初那个白面内侍已不再年轻,面上多了许多沟沟壑壑。

她定了定神,试探着问道:“你们家老爷是……?”

内侍微微一笑,双手交叠做了一个行礼的手势。

“姑娘聪慧。”他顿了片晌,眼神小心翼翼地瞧了她身旁默不作声的谢知予一眼,复又转眼回来,面向她,又重复一遍,“这些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言祁渊是南诏国的皇帝,昨日见过一面,只要他们还在南诏,想要打听到他们的消息和住处并不难。

但是这也不太对吧!

谢知予才是他儿子,按理说,应该派迎亲队伍来才对……

更何况他心思莫测,给自己亲生儿子下毒都不带半点犹豫的,姜屿才不敢收下他的礼。

不管在哪个时空,爱看热闹都是人的天性。敲打声吸引来了附近的街坊邻居,围观的人群聚集在大门外,都伸长脖子想往前瞧清楚一点。

当着众人的面,姜屿也不好拒绝得太直接,便只摆摆手,说:“谢谢,心意领了,东西你们就拿回去吧。”

“这……”内侍似乎没料到她会拒绝,面上很是为难,“东西都送出来了,哪有让人往回收的道理?姑娘,你还是收下吧,也别为难我一个小仆从,你说是不——”

最后一个字音还未落下,便有一把木剑抵在他喉前,吓得他陡然噤了声。

谢知予眼睛被蒙住,他微微勾着嘴角,语气温和十足,话里含笑,手里的剑却毫不留情地精准指向他的命门。只要再近一点,就能轻易要了他的性命。

“她不想要。带着你的东西滚回去,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内侍记忆中的谢知予还停留在十三年前那个乖巧听话又安静的形象,如今却已然是大变样了。

都说子肖其父,仅仅是这一句话,一个动作,便让他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压迫感,致命般危险。

内侍擦了把额上冒出的冷汗,不敢再多说,连连点头:“……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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