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另一个序章1（1 / 2）

亚姆立扎会战结束了，同盟大败而归。虽说大多数人本来就没有对三千万大远征抱有多大的期望，但是在撤离到伊谢尔伦要塞的路上，林布鲁还是发现所有人的情绪都很低落。

似乎是应激过后的不应，或者是肾上腺素消退后的疲惫，都只保持了最基本的沟通，基本没有什么人说话。这时候林布鲁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很多认识的朋友已永远不在，很多不认识但是共同奋斗过的同僚也不再有机会去认识了。

不论同盟如何的事后找补，帝国如何费尽心思的宣传，总之亚姆立扎会战对于同盟的影响是极大的。这些影响不仅仅是军事层面的，甚至包括了政治、文化、经济、宗教等方方面面。

生活在当下的人是无法摆脱掉时代对自己的烙印，只能通过自己这一个细枝末节的切面去对历史事件进行评判。出于政治宣传的原因，亚姆立扎会战的真相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笼罩在一片迷雾当中。

帝国方面也是如此，在新帝国成立后同盟尚存的影响力在伊谢尔伦自治共和国内留存着，对于同盟灭亡前的历史也就讳莫如深了。

再后来，那些亲历者陆续逝去结果政治遗产的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将那段历史史诗化、演义化、乃至是神性化，无休止开动的宣传工具将自己包装成为某一条道路的继承者或精神继承者，而后又被逆反的人所解构，所泛化。

总之，在新帝国繁盛期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亚姆立扎星域会战除了那些沉湎于故纸堆的老学究之外并不为人所知。在偶尔流露出的浮光掠影一般的切片之下所呈现出来的内容往往是另一个样子，一个基于英雄改变历史的史诗。

人们津津乐道于杨威利不败的神话与悲剧的命运所带来的如同希腊戏剧一般的悲怆的宿命；也时常缅怀罗严克拉姆侯爵开创新朝一统银河的赫赫武功，同时为黄金狮子王朝的奠基人英年早逝而长吁短叹，仿佛罗严克拉姆再世就能解决所有的不公和所有的问题一样。

至于亚姆立扎会战，都是这些英雄人物履历中一个渺小的背景罢了。数十年时光荏苒，千万人的悲欢离合，数以兆亿吨钢铁的碰撞都停留在了恒星亚姆立扎沸腾着咆哮着的那一天，而这一切早已被人所遗忘。

后世的年鉴派史学家将同盟三千万大远征末期那一系列的大小战斗以最后决战场的星域名称来命名，这一连串的战斗被称为“亚姆立札会战”。

经此一役，自由行星同盟军损失了东拼西凑而来的所有机动兵力，此后尽管帝国经历了内战与早期不成功的改革，以及王室所掀起的复辟叛乱，但是同盟终究也无法集结起能够支撑某一次战略进攻的力量了。甚至可以说同盟的结局在亚姆立札会战后已是注定的了，所剩下的就是要向冥府献祭多少的鲜血与死亡。

亚姆立扎战后，同盟一时所占据的200余个边境恒星系，也都悉数放弃，现在只保住了伊谢尔伦要塞。

一个多月前就在这个伊谢尔伦要塞里，同盟军誓师出征之际，动员的兵力超过三千万人，军势之盛可谓世所罕有；而今，两个舰队不到的败军抵达伊谢尔伦要塞后，与先前陆续返回的各舰队残部一起，经过清点后统计幸存人员仅有一千余万人，经过多次舰队战确认死亡的多达五百余万，失踪人数七十余万，剩余的都是滞留在帝国星域内的地面人员。出征时八个舰队十一万舰艇的编制如今只剩下了三分之一，舰艇损失，多达八万五千以上。换言之，人员损失高达六成，舰队损失高达七成，作战指挥损失七成五，军官、士官、技术人员损失超过八成以上。

可以说经此一役同盟海军已经完全丧失了作战能力，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战争所带来的损伤是相互的，在同盟遭遇惨败的同时也对帝国海军造成了超过六万舰艇与三百八十万人员的永久性损失。经过亚姆立扎会战后，罗严克拉姆侯爵所代表的新贵族势力与其所掌握的帝国海军的规模已经由九个舰队超过十六万舰艇锐减至不足十万，可以说所剩余的军力已经远远小于贵族联军的数量了。

在同盟丧失掉战略级的进攻能力的同时，帝国内部新旧贵族之间微妙的平衡也被同盟施加的外力所打破了。

帝国新旧贵族派系之间的矛盾之所以旷日持久连绵不绝，一方面是高登巴姆王朝皇帝帝王心术的体现，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双方所掌握的政务部门、强力部门都较为平衡，不足以让一方下定将对方彻底根除殆尽的决心。而这一切也即将随着无为而治的老皇帝的日益衰老与新旧贵族势力双方所掌握的力量彻底失衡而被打破；稍有见识的人都能想到，在老皇帝行将就木，皇位空悬之际帝国内部的巨大矛盾将迎来一次疾风骤雨般的总爆发。

好不容易在杨舰队的拼死后卫和帝国大兵的远距离武装护送之下林布鲁等残兵败将一路回到了伊谢尔伦要塞。

在溃军的收拢与舰队的重新整编之际，遥远的同盟首都海尼塞上的各种纷繁复杂的信息也陆陆续续通过超光速通讯网络传来。

因为这次史无前例的大败（指数字上而不是比例上），同盟最高评议会一干人等很果断的来了个内阁总辞，引发了剧烈的政治风波。在汹涌的民意和反战浪潮之下，各位议员个人的政见和执政经历变得不再重要了，而是变成了唯结果论；在开战之前就果断与执政党割席的最高三位评议会委员瞬间成为了最大赢家，从狗都不如的千古逆贼变成了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上的那少部分洞见家。

尤其是元国防委员长特留尼西特阁下，现在更是声孚众望的被民众推选为留守政府领袖，完成了从普通议会成员到国家元首的升迁。这是由于他很光棍的在三千万大远征之前以辞职为要挟声称要取消这一行动；并放出话来说只要他担任要职一日就一日不在行动批准文件上签字，被当时的评议会果断的撸掉了职务，如今却又因祸得福了。

军务方面，整日报道前线无事的统合作战本部长席特列元帅和激战正酣却于伊谢尔伦高睡不起的宇宙舰队司令长官罗波斯元帅也双双辞职。

这两人明争暗斗了大半辈子，都想着自己更进一步而将对方拉下台，结果没有一个想为前线的失败背锅；以至于在帝国反击的关键关头根本找不到人。各舰队失去了统一调度，被迫各自为战，直接导致了亚姆立札会战的失败和后续的一系列灾难性的后果。

但是这些大人物们再怎么滑不留手也终究没有逃过幸免于难的将士们的追责，罗波斯终于以自己的失败，把竞争对手席特列给拉下台了。被称为参谋部部长而实际上一直在担任舰队司令与作战部长出气筒兼私人秘书的格林希尔上将也被发配到了国防委员会下属的情报局当调查部部长。让学院派的参谋人员去负责情报工作，想必未来的仕途是一片黯淡。

剩下的就是特晋的特晋，撤职的撤职，转入预备役的转入预备役；活下来的人就到了激动人心的排排坐分果果的阶段了，如同梁山泊好汉排座次一般，重在参与、见者有份，基本上都实现了军衔的提升。

由是，同盟的财政支出就开始捉襟见肘了。损失掉的军舰需要重新建造，牺牲的人员需要抚恤，失踪的人员需要赈济，活下来的人还普遍需要提高薪资待遇，哪哪都要钱，都向财政部门伸手。可如今哪来的钱啊，光是补充兵员缺额的国防部门年度特别征兵法案就狮子大开口般的提出要在三年之内充实三千万员额；这几千万人除了社会征召外又要从预备役部队、警务部队、特务部队、衷情部队、工厂、矿场、机关单位当中抽调；抽调出来的人员缺口又要各显神通的进行补充。一番折腾的结果就是缴税的人越来越少，花钱的人越来越多。

肉眼可见的将会在若干个财政年度之内，同盟的国防预算赤字破表，军事开支巨大，而财政收入则进入了持续不断的下降通道，非税收入在短期内成为了重要补充，同盟各地各部门都收到了海尼塞的摊派额度，只能各显神通各凭本事的捞钱。进一步恶化的营商环境与金融秩序使得同盟的债务违约风险不断提高，金融市场上同盟所发行各种短期的债券利率屡创新高，无论是社会融资还是主权债务融资都愈发的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