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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镜猛地回神，他扫了一眼后台程序，秒速过了一遍周冯冯和玛丽的对话资料，毫无违和感地接了周冯冯的话。
“没什么，我在整理资料，那片废弃建筑群可以保留，若是能重新启动，能省不少事。”
“能源是个大问题。”
“……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魔镜提醒周冯冯：“老板，你之前不是还炸了一个矿脉星球吗？按照冬隼的说法，最后一批星矿还没运送出去，现在那片星空还处于小行星风暴中，没人敢靠近，若是我进行空间跃迁，将那批矿拉回来，正好可以重修近地轨道的太空建筑群。”
周冯冯不疑有他，没发现魔镜的走神，听了魔镜的提议，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才道：“但我们需要有人当监工，而且等我们离开后，若是冬隼调派波拉尔家族的人过来占领这里……”
“那就和波拉尔家族谈交易。”魔镜豪横地表示，“黑舟的族人有很多，应该可以留一部分在这里当看守。”
实在不行，他大范围用一下轮回系统的唤醒残存意识的能力，再将猩红蜘蛛叫出来？
就是不知道他唤醒的是一只什么都不知道、需要重新获取信赖的凶兽蜘蛛，还是仍时不时回来看时空相册的好蜘蛛。
周冯冯微微蹙眉，和波拉尔家族谈交易？
有一说一，他前脚刚砸了波拉尔家族的矿脉星球，后脚和对方谈生意，是不是太嚣张了点？
但目前周冯冯也没什么好办法，他对这片星域的了解太少了，至于直接离开……那不可能的，这是他深入的第一个发达文明星域，他要进行全方位探索，为未来蓝星在星际联盟找准自己的位置做准备。
魔镜迟疑了几秒，问周冯冯。
“周老板，问你个事。”
周冯冯脑海里还在快速闪过过去已知历史出现的种种外交情况，准备温故知新，做好和双途星域势力接洽的准备，没注意到魔镜迟疑而忐忑的状态。
“怎么了？”
魔镜：“在星球记忆里当宝宝时，你害怕吗？”
周冯冯没好气地瞪魔镜：“你非要提起这个吗？我可没忘记你还故意想让我独奏的事呢！”
魔镜额了一声：“老板你这是要翻后账吗？”
周冯冯饶有兴致地说：“如果我说是，你要怎么做？”
魔镜老老实实地回答：“其实我当时虽然看到了，但我压根没法记录你的情况，不知道奈芙蕾雅怎么做到的，我作为机械智能的一切能力都消失了。”
周冯冯先是有些诧异，继而猛地严肃起来。
他明白魔镜的意思了。
“你是说，不只是联系不上你的资料库，连作为程序的基本应用、底层逻辑和代码都不见了？”
“嗯，只剩下了单纯的意识。”
魔镜叹了口气，有些可惜地说：“所以没法将老板你那可爱的宝宝样子记录到影像里，抱歉啊。”
周冯冯嘴角抽了抽，不，魔镜不用为这个道歉，没被记录下来真是太好了！
“与其说是意识，不如说是认知，一种和人一样的认知和感觉。”
周冯冯语带笑意，“阿镜，你总是说想要学会做人，但其实在我看来，很多时候你就是一个人。”
魔镜沉默了一会才说：“是吗？比如说？”
“比如说你这种想要将我幼年的样子记录下来再给我看的行为，说实话，虽然让人有点难为情，也有点火大和不爽，可若是作为同伴和朋友记录重要的瞬间，倒也没那么讨厌。”
周冯冯有些不好意思地撩了一下额前的发丝，纠结几秒后又说：“而且你在祭祀大厅当唱诗班的指挥时，脸上是笑着的哦，你似乎很高兴。”
魔镜有些惊讶：“我是笑着的？假的吧？我当时没有恐惧，也没有欢喜，我没有人类的肾上腺素，是不可能产生情绪这种存在的。”
“可你明明笑的很开心。”
“也许是你看错了。”
“怎么会？”
周冯冯看着魔镜嘴硬的样子，心下觉得好笑，又油然升起了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感慨和复杂。
是不是他幼年时，在无法理解自己的喜怒哀乐时，在发现自己和别的人类不同时，也这样倔强地和母亲强调着自己的不同？
“阿镜，你曾说，人类的定义不以基因、血脉和载体为界限，根植于灵魂深处的喜怒哀乐和文明文化产生的情感共鸣，才是界定人类的标准。”
周冯冯的声音温和而柔软，“现在的你，就是对这句话最好的诠释。”
魔镜不理解周冯冯话里的逻辑。
当初他听到这句话时, 某个姓唐的前老板正注视着变成异类生物的轮回者，看着早已没有人型的、仿若怪物的队友，对另一个人信誓旦旦如此说。
前老板当时的语气充满了寂寥、感慨和伤感, 却又那么坚定有力, 就仿佛是人类对这片漆黑森林般的宇宙发出的宣言，他说的话就像是既定的事实般。
魔镜当时尚且沉浸在唐老板也要完蛋的惶恐中，只是单纯地记下了这句话。
很多年后，当唐老板撕了他, 跳出银河星系, 进入了生机勃勃、万物竟发的宇宙世界后，魔镜追根溯源寻找自己失败原因时，才恍然发现一切早有预兆。
“……那不是我说的，是我前老板说的, 我虽然知道这个，可就像是数学公式一样, 我知道这个定理，但我无法理解。”
魔镜沉默良久, 对周冯冯说：“你说现在的我就是那句话最好的诠释, 我……”
魔镜不能理解在伊亚星球记忆里时的自己，更不能理解人类的所思所想, 也许就是这个不理解，反而说明他的确达成了目的。
魔镜：“就类似于我用数学公式解开了这道题的谜题, 可我还是不知道如何推导公式？”
周冯冯沉吟道：“不，真正的宇宙公式是一个黑箱, 生命和灵魂是无法被定义的, 这种模糊不定的状态可能对你这种机械生命不太友好。”
他思考了一会，举了一个不是很恰当的例子。
“就好比构成物质的最小粒子, 以前都说是原子，但其实原子既然可以切，那就必然还存在着更小的结构，比如夸克，比如玻色子等等。”
周冯冯指尖冒出一缕黑色的光和一缕白色的光。
“一个原子内包含了原子核和正负带电粒子，粒子存在的位置是一个概率，也许存在这里，也许存在这里，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你可以将人类也看做是不确定的正负粒子。”
黑白两色的光旋转如阴阳鱼盘。
“理论上没有绝对的正和负，只要理论存在，那么就可以让理论化为现实，放在人类行为学来看，就是实现不可能实现之事，这叫……”
“奇迹。”魔镜轻声道：“人类是一种擅长创造奇迹的生命。”
“所以在你看来，若我真的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变成了人类，我也有实现奇迹的可能吗？”
周冯冯失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你是机械生命，是一种生命，生命从诞生于宇宙中的瞬间，就已经在创造奇迹了。”
魔镜听后怔怔的。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就好像给已经生锈的机械涂了油，已经枯竭的油箱里加满了能源，给衰败的花朵添加了生命力……
明明只是一句话而已，魔镜竟有种自己的运算速度提升了的错觉。
他是机械生命，即便是一种生命，可他没有血肉躯体，不会受到激素影响，可以时时刻刻保持冷静，按照既定的程序运转下去……
“真的吗？老板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
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可魔镜明白了一件事，在周冯冯这个蓝星人看来，他已经有了人类的模样。
这是多么值得欢喜的一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