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府试25(2 / 2)

近代受西方影响,学者一般认为杨朱为个人主义。《吕氏春秋》总结杨朱思想为“贵己”。其实这种将身看得比天下还重的思想并非出自杨朱。

一百多年前的老子,在《道德经》里强调过了,爱惜自己身体重于爱惜天下的人,才能把天下托付给他。修身才是根本,不可舍本逐末。然而杨朱碰上了孟子,就成了“无君无父的禽兽”了。

杨朱之“贵己”乃针对“虚名”而言。

凡世虚名,皆为妄言。有实无名,有名无实。自然真实之人,不会刻意追求名声。追求名声之人,定做违背现实之事。

赞名与骂名,实乃一体,赞誉尧舜与痛斥桀纣,并无差异。杨朱认为,身外之物不值得追求,包括名声、地位、寿命、财货。人一旦被这些东西奴役了,心灵就失去了自由,身体也会跟着劳累,人也变得不真实了。

那么什么东西值得追求呢?是治内,是乐生,是逸身、是任性,是顺自然。

这所有的内容都指向了“贵己”,就是要重视自己,重视自身。想看的克制自己不去看,想听的克制自己不去听,这哪里是养生?分明是自虐。

真正懂得养生之道的人,应该明白。生命不会因为特别爱惜就能长存,身体不会因为特别看重就能长寿。

人生在世,如果有房子、有好看的衣服,有美味的事物,有自己喜欢的人。还需要对外追求什么呢?如果满足了基本了需求,还不懂得在有生之年好好珍惜,反而用外在的标准来要求自己,非要建功立业扬名立万,飞鸿腾达富甲一方,那便是贪得无厌的欲望。

守着身外之物,自己身体和心灵都休息不下来,最终受伤害的还是自己!

关于治理国家,杨朱不赞成尧舜禹的做法。

尧终身没有片刻的闲暇,禹因为治水得了半身不遂。个人饱受苦难折磨不说,国家也治理的也不怎样。儒家便曾有云“一人归仁,天下归仁”,就像是牵着羊的舜,及时他个人能力再突出,后面的羊群也不跟他走。

回到拔一毛而利天下,按照现代的理解并非字面上的意思“利于天下”,而是“得天下之利。”

“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所要表达的核心意思是:身外之物无论多大,对我来说,也没有我身上的一根毛重要。哪怕你给我整个国家,我也不干。

孟子对杨朱的攻击建立在,他对杨朱思想的错误解读之上。

孟子把杨朱讲乐生、贵己等修身的观点套用在儒家治国的君臣道义上,进行道德审判。

他并没有理解了杨朱贵己的本质是:相较于往内的精神和身外之物,自己是重要的。相较于治理国家和治理自身,治身是重要的。相较于私天下之身与公天下之身,公天下之身是重要的。

既然至人无私,谁允许你用身体作为换天下的筹码的呢?

杨朱不把万物放在心中,那么心中就囊括了万物。这一点,是孟子一派的儒家所达不到的境界。

孟子的政治(国家)观可概括为“仁以王天下”,而杨朱则为“人人皆国王”。

孟子的政治理想就是王天下。在孟子的“国家”里,无论是谁,立德为首要,直接点就是立仁德,从这可以看出,孟子是“继往圣之绝学”的绝对拥护者。故孟子提出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大胆假设,爱民是符合大德要求的。

这个假设既是目的也是手段。从手段一层讲,它有利于限制君权,从目的一层讲,是为了王天下。他相信也希望“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天下人不挟利只怀仁的话,百姓的“小康生活”便无忧了。如此之后,孟子认为“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杨朱的政治观充满了理想的色彩,说它是理想的源于他的非务实性。

杨朱的政治观大体可在《说苑·政理》中得到体现。

试看其表述,“杨朱见梁王言:治天下如运诸掌然。……君不见乎羊乎?百羊而羣,使五尺童子荷杖而随之,欲东而东,欲西而西。君且使尧率一羊,舜荷杖而随之,则乱之始也。

臣闻之,夫吞舟之鱼,不游渊;鸿鹄高飞,不就污池;何则,其志极远也。黄钟大吕,不可从繁奏之舞;何则,其音疏也。将治大者不治小,成大功者不小苛,此之谓也。”

欲东就东,欲西就西,“吞舟之鱼就吞舟,高飞之鸿鹄就只管高飞,黄钟大吕就是区别其他乐律的庄严、美妙的乐调,而不是其它。各行其是,各安本分,各自求善,人人幸福,各人在自己的王国里寻得真谛。把这些一个个的完美有效叠加就是天下的幸福。

杨朱还认为:一个独立的人就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不可把一人之头搭在另一人之肩上,因为这样会滋生不和谐因素,造成混乱;放大到整个国度,一套理政制度最讲究的就是它的浑然天成,自始自终是自生的,本生的东西。

换言之,排斥一切外在强加的因素,这正是杨朱朴素生命观的延伸和放大。

至此,孟、杨二者政治观差异便十分分明了。

两人的分歧在于孟子注重“由上而下”,杨朱注重“由小而大”。杨朱的境界绝不比其他先秦的伟大思想家逊色。他的“为我”不过是手段而已,其最终目标依然是天下大治。

尊重个人的天性,在此基础上充分发挥个人潜力。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村镇,一个府县都能治理好,这个国家便一定能富强。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贾蔷大笔一挥,为杨朱写了一篇洋洋洒洒上万字的辩驳文章。核心观点是:“杨朱之言,振聋发聩。认之用之,犹未晚矣。人先爱己,才能爱人,后方能爱国。”

一文写罢,贾蔷长舒了口气。为杨朱平反的观点写的很爽气,但这观点朝廷肯定不喜。人人都爱惜自己,君主怎么去实现自己的雄图大业。

他看了看远处的贾环。

贾环有些局促不安,双手不停地搓动着,眼睛紧紧地盯着试卷,额头上不知不觉间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贾蔷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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