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强掳7(2 / 2)

隔着漫长的岁月,隔着千山万水,他终于又站到了祝珩面前。

一捧雪托在掌心会化,这个雪一样的人,如果被他拥入怀中,会不会也化掉?

燕暮寒蜷了蜷指尖,胸腔快炸开了,心底的野兽疯狂叫嚣着,要将人撕碎吞下,手上却像捆了无数道丝线,拉拽着他,让他放轻呼吸。

让他小心翼翼。

“咳咳……”

祝珩咳得手脚发软,浑身没了知觉,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倒在地上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他。

是何舒达吗?

祝珩心里动容,他怨恨德隆帝,对金吾卫也没有好感,只当他们是德隆帝的耳目,来监视他的,没想到程广被杀了后,何舒达没有丢下他。

“祝长安……”

祝珩心中一震,除了祝子熹以外,没人知道他的表字,但祝子熹都是唤他“阿珩”,从未这样喊过。

手脚还是麻的,他的意识清醒着,身体却不受控制,怎么也睁不开眼。

“祝长安,祝长安……”

唤了几声也不见祝珩睁开眼,燕暮寒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地扔了刀,弯腰抱起他。

塔木远远看到这一幕,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对北域的儿郎而言,刀就是第二条命,必须随身佩戴。

这源于北域流传的风俗,一个男人将佩刀送给别人,就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了对方手上,代表对方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是只可作出一次的郑重承诺。

将军向来刀不离身,可刚刚为了抱南秦那位皇子,他将刀给扔了。

扔了。

了。

“放肆!快放下殿下!”燕暮寒抱着祝珩走出五六米了,何舒达才反应过来,“燕暮寒,站住!”

祝珩刚恢复了点气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被人抱着:“燕暮寒?”

他听到短促的应答声,几乎贴在耳边,带着滚烫的热度。

何舒达率领一众护卫冲过来,燕暮寒头也没回,直接命令道:“拦住他们。”

穆尔坎看了眼他怀里的祝珩,心情复杂:“是。”

大军一拥而上,在燕暮寒和身后追来的护卫们中间隔出一道坚固的屏障,何舒达放声喊道:“周阔云!救驾!”

他做梦也想不到,燕暮寒敢正大光明地抱走祝珩。

四水城城门打开,周阔云领兵前来,与穆尔坎率领的北域将士对峙不下。

周阔云:“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蛮贼,快放了殿下!”

穆尔坎:“赶紧投降,不然灭你全城!”

塔木蹭蹭蹭地跑过去,捡了燕暮寒的刀,又蹭蹭蹭地跑回来:“将军,刀。”

燕暮寒敷衍地应了声,看也没看他,专心盯着怀里的人,眼底满是心疼和气恼。

心疼这人吃了苦,气自己动作太慢,来的太晚。

塔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惊叹出声:“将军,他真好看。”

燕暮寒目光一凛,瞪过去:“不许看!”

这个人是他的。

他一个人的。

耳边是叽里咕噜的外邦话,祝珩惴惴不安,以为燕暮寒要对他痛下杀手,睁开眼后才发现,形式比他想的还要严峻。

他孤身一人在敌方阵营中,和自家将士们隔着泱泱大军,面前是杀人不眨眼的异族疯子。

祝珩心想,他大概命不久矣了。

“放我下来……”

祝珩眉心紧蹙,挣了下。

燕暮寒从善如流,将他放到地上。

塔木连忙将刀递过去,弯刀带着浓郁的血腥气,祝珩还记得他是怎样用这把刀割开程广的喉咙,心中惊骇,往后退了一步。

是要杀他了吗?

燕暮寒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狠狠地捻了捻指尖,指腹的伤口被蹭开,伸出细细密密的血丝,不是很痛,但扰人心烦。

他没有接弯刀,看了看自己被血弄脏的手,从怀里拿出一块干净的粉色薄纱。

薄纱叠得方方正正,一看就是姑娘家用的东西。

心狠手辣的少年将军竟然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祝珩神色古怪,正猜测是不是他心上人送的定情信物,就见燕暮寒伸手过来,用薄纱擦他脸的血。

祝珩想躲,被按住了肩膀,直到脸上的血擦干净了,燕暮寒才松开他。

你这样做,不怕送你薄纱的姑娘生气吗?

祝珩心情复杂:“燕暮寒,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再迟钝也看出来了,对方没有杀他的意思。

薄纱上沾了血,燕暮寒却不嫌脏污,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然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你,和我走。”

他的南秦话很生疏,字音模糊,勉强能辨认出是什么意思。

祝珩愣了两秒,不敢置信道:“你要我和你走?”

燕暮寒点点头,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和我,回家。”

他不满意南秦的条件,他要带走眼前这个人。

不惜一切代价。

只要祝珩应一声“好”,他立刻带他走。

山长水远,世间荣华,祝珩想要什么,他都给得起。

是他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燕暮寒的脑子有问题,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如何比得上城池金银。

是为了羞辱他吗?

君子死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祝珩咬了下舌尖,如同一个将死之人,尽力保全自己最后的体面:“我是来和谈的,不会和你走……啊!”

话还没说完,祝珩就被掐着腰举高,放到了马背上。

燕暮寒翻身上马,他已经忍了太长时间,今天就要将祝珩揣在怀里带走,没人能够阻止,祝珩也不行。

南秦照顾不好他,他也照顾不好自己。

燕暮寒低头在祝珩发间嗅了下,握紧缰绳:“撤兵!”

那就让他来接手。

燕暮寒拥着祝珩纵马离去,穆尔坎和将士们沉默了一会儿,也纷纷撤退。

何舒达一头雾水:“他们怎么撤退了?”

“殿下都被掳走了,谁还管撤兵!”周阔云额角青筋直跳,“来人,我们去追回殿下!”

“追不回来的。”靳澜等官员姗姗来迟,“皇子为质,燕暮寒这贼人是将殿下当成了质子!”

另一名官员附和道:“燕暮寒太阴险了,他肯定是想用殿下来逼迫四水城投降,简直无耻至极!”

官员们心如死灰,在祝珩和四水城之间,无论他们做什么选择,都免不了被问罪,所有人都哭丧着脸。

何舒达握紧了刀,一反常态地冷静下来:“一定要保住四水城,不能让北域大军再进一步,威胁大都的安危。”

“这谈何容易,殿下被抓走了,我等——”

“保住四水城!”何舒达打断他们的话,轻声道,“圣上有谕,危急关头,六皇子可为国捐躯。”

众人哑然失语,气氛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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