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邙山(1 / 2)
我和文慧走在婉儿的两侧,她推开了我们欲要搀扶的手,步履骄傲地缓缓走出嘉豫殿。
半干的血迹挂在她清婉的容颜上,荒芜的初春也变得浮华绮丽。
宜孙的脚步落在莲花石砖之上,钝钝地捶在我们身后。
克制许久的怒意迸发出来,我猛地回头,双手不受控制地扑向她,狠狠揪着她胸前的衣衫,“是你干的吗?”
宜孙讥讽一笑,双眼直视着我,“我都落到这步田地了,你们还不肯放过我么?”
“团儿”,婉儿转身拽住我的身子,语气和婉,“与她无关,我们走吧。”
我静驻几时,却并未移步,直到文慧强拉我离开。
尚方监裴匪躬已在殿外等候多时,抬脚入殿,与我们擦肩而过,文慧侧头与他眼神交汇,不着痕迹地侧身点头。
奉御为婉儿上了药,数日之后虽已结痂,婉儿也卸去了包缠额头的麻布,可眉间一道细小的胭脂暗红,惹人注目。
入夜后我从陛下处回来,拦了要通传的宫婢,步伐轻柔地跨进婉儿的内室。
屋内荧烛点点,暖意融融,两个小娘子于镜前相对而坐,身姿瘦长的小娘子提笔轻移,似乎正为另一个形色柔婉的娘子专心扫眉。
白色月光从窗纸中透过,点点清冷如霜,也被融化成乳。
“快就寝了,怎么还要描眉?”我走向她们,轻声问道。
两人一同回头,一人露出灿烂笑意,一人低头笑而不言。
婉儿的额头上,一朵白梅飘落眉间,胭脂细纹于梅心正中,蕊色极妍,媚态横生。
两京娘子,常有于额间饰以南朝花钿的,但多为金箔、鲥鳞等物剪裁后贴于额面,我还未见过在眉间作画的。
且坊间娘子们的花钿,多是形状简单的图样,即便以花为妆,也不过三两散瓣,少有整朵五瓣冬梅的,白梅更是见所未见。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与婉儿甚是相配。
“好看么?”文慧扶着婉儿的肩膀,笑着问道。
“月下花容,摄人心魄。”
婉儿不好意思地轻推我,笑意和煦,“本以为文慧是个英姿飒爽的巾帼娇娃,没想到还有这样细致入微的手艺。”
“看你说的,打马球的娘子就不能精于妆容了么?”文慧在旁努努嘴,假意生气道。
“你瞧她那日,又是进言废除帷帽,又是推举酥胸半露的新衣,便知她在这上头用心之深了。”
我顿了顿,突然想到,“听说你叔父被放回家了。”
文慧点点头,“尚方监裴匪躬是我叔父挚友,他亲去狱中探望,携了笔墨,我叔父便将冤屈写于裴叔的中衣上,这才使得陛下知晓其中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