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暂避(下)195(1 / 2)
“你觉得别宗不应为各教所摄,而应仅为最后真具分满教的独有之性?”
他第一次这样毫不含糊地打断我的话,可是整个人都散发着熠熠生辉的神采,我也点头轻笑。
“你所言,不就是师父的判教学说中,圆教里的别教一乘么?”
他的聪慧明辨我早有领会,可还是被他的这句话击穿了心神。
我不禁惊叹一声:“你这一句,竟点出了我自己都未曾留意的思量,真是醍醐灌顶。”
他微微一笑,似有几分得意,“那年你我在这持明院中论及种性之说,我留意到,你读经论时并非拘泥于字义文句,而是放眼时世。因而你谈及我的四教判释,便会觉得我亦如师父一般,旨在立华严宗旨为上。”
“但其实……”我豁然开朗,“你虽师从国师,以华严为重,却不愿在判教时言说优劣。”
“华严之教,乃我所择之宗义,只因我心生赞叹,而非法相、法华、三论之说不尽人意。”
果然是人如其言,言如其人,我轻轻摇头道:“看来寺中僧众对你不满,也不全是小人之心,你的学说怕是要动摇了国师多年的经营。”
他坦然一笑,眼中一半光明、一半落寞,“只要师父不介怀,别的我都不在乎。”
我怅然地看着他,这样的坚持和境遇,我不知是该羡慕,还是该恻隐。
“十三娘?”
慧苑微微歪头,干净的眉眼在略显憔悴的脸上格外明亮。
“娘子,可要和师父用晚食?”
一瞬的晃神被玉娘叫醒,我猛然意识到天色渐暗,试探地看向慧苑。
“寺中过午不食,不能开火,你若想吃些什么,我便叫侍者去南市买一些。”
我笑着摇摇头,“带了点心过来,我随便吃些就好。这几日我都在此,还有时间再论你的大作。”
他亦听出了我话中的意思,双眼黯然,嘴角却仍抿着笑。
慧苑的身子在跨过门槛时顿了一顿,回头的动作也只做了一半,很快就匆匆离去。
他单薄的身影愈来愈远,在我的视线中愈来愈小,直到消失于拐角,心中绕着说不出的感觉。
安宅的仆从阿来一大早便带回了南市的胡饼,笑嘻嘻地分给暂居在持明院的所有人。
我也有日子没吃过现烤出的胡饼了,兴高采烈地吞咽下肚,这几日的阴霾和重负总算缓释了几分。
又将几个胡饼包好,往慧苑的屋室跑去。
慧苑的房门半开着,屋内一片寂静,我在门槛外探头看去,狭小的屋子里并不见他的侍者,窗棂下唯有一个单薄的身子趴在书案上,手边躺着一支墨已半干的毛笔。
我轻轻跨过门槛,只觉他脚边的炭火不过杯水车薪,冬日里的内室竟比院中也暖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