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局里局外(1 / 2)

当晚,四下已然静寂,神里屋敷中央黑金色阁楼的高处,和往常一样,有一扇窗户仍旧亮着明晃晃的灯。

“托马,考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大久保信之所以敢暗地里对社奉行下手的理由,或者说支撑起这种悍然行动的自信,会是什么?”

坐在办公桌前的绫人放下手中的细杆毛笔,在刚写好的一纸书信上盖好印章并将其装入信封中搁于一旁,顺势靠在座椅上看向刚来一会儿的托马问道。

“财富?此人家族世代经商,可以追溯的历史将近百年,无论是明面上坐拥的资产还是牵连的人脉,现在看来都不容小觑。据说,民间还有童谣这样唱到:大久保,钱不少,金玉房,银石砖,天平秤上走一道,半个稻妻也难逃。”说完,托马不悦地咂了咂嘴,“真没想到,像这样的人居然心怀叵测……”

“根据我们能够掌握的全部确切资料,这的确是非常关键的一点,同时也是大久保希望自己在其他人眼里所展现出来的形象。”绫人将两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右手食指以均匀缓慢的节拍轻轻地叩击着,“除此之外,还有么?”

“还有?家主大人的意思是?……”

“单从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和事件来看,他的确有足够大的能力独自办到这些。可是,你还记得吗,那晚的酒宴上,他曾向我提出以手头的财富换取社奉行的一部分权利,特别是和另外两大奉行所的直接交涉权。”渐渐地,绫人的眼神和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想想看,一位身份显赫却长期默默无闻的大商人,忽然凭空地想插手稻妻高层要务,这本身就不正常。尽管眼下还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迹象,但,其中暗藏的不良意图已经是有据可循了——没有来自背后某种势力的支持,即便是他大久保信,也没这个魄力和能耐敢贸然将这种话题搬到台面上和我讲开来。”

听罢,托马眉头微皱,仔细思索了两三秒。

“所以……家主大人才想亲自前往此人家中试探虚实?”

“原本的计划里是这么打算的,可惜并没有太大的收获。”

“那个地方我也仔细留意了一番,老实说,是一处不错的庄园,除了守备有些森严以及不允许随意拍照外,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你是想说太过正常了,对吗?”绫人从座椅上站起身,同时将桌边的信件拿起,背着手朝着托马走去“一路上,无论是庄园的布局设施,还是见到的仆从和守卫,那里的一草一木,众人的一举一动,完全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异样……该说他应对自如呢,还是说蓄谋已久呢?不好处理啊……”

“想必家主大人心中已有对策?”托马注意到了绫人手中捏着的信封。

“今日之事表面上虽然收效甚微,但也足以使对手保持戒心,不敢妄然再有什么小动作。”绫人的口吻透露着满满的自信,“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扬长避短,避实击虚’,接下来大久保那边我会派人继续暗中盯梢,另一方面,有必要彻底调查一下此人是否已经和其余两大奉行所的某些人建立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联系——以我的推测,这极有可能。明天我要去一趟天守阁,正好去天领奉行走走。托马,离岛那边就拜托你了,这是我的引荐信,他们见了自然明白。”

“是,托马领命!”托马郑重接过信封,斗志昂扬地回道。

第二天上午,绫人和托马从神里屋敷出发,分别前往位于稻妻城内的天领奉行以及离岛上的勘定奉行。托马那边有绫人的亲笔信为导,加上他幼年时曾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且由于后来社奉行公务的缘故多次往返于两处,无论是官家还是道上的事情都游刃有余,因而调查的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倒是绫人这边,当然,探查工作也没碰上什么阻碍,只说是为了查验半年来与社奉行相关联的事务记录,奉行所的朋友非常乐意提供协助和便利。不过呢,偶遇了一位貌似并不怎么好对付的人物。

“刚开始听他们说绫人殿下要来,我还不信,结果竟然是真的。”

“我上任不久,许多事情还不够熟悉,走动走动总归有些好处。”

“是啊。呃,请恕在下冒昧,不知殿下为何会到这鲜有问津的档案阁来啊?”

“一来是为了核实有无出入,二来也能借鉴天领奉行在档案管理方面的经验。”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到了,和天领奉行有关的日常物资开支、各种杂七杂八的人事和案件记录等等,都分门别类放在这里了。可否需要在下的协助?”

“不必了。”

“明白,绫人殿下不嫌繁缛,可自由查阅。如果有什么问题,告知在下便好。”

“好,辛苦你了。”

“哪里,分内之事而已。那在下暂且告退了。”

绫人点了点头,领路的那名官员随后便迈步离了去。

“来者可是神里绫人殿下?”

当他走进天领奉行管辖下存放各类普通卷宗档案的屋阁时,发现房门并未上锁。此时,相隔几步远处,一位酒红色短发的俊秀少年忽然从木架的内侧跳了出来,手里握着一卷书,年纪约摸十三四岁,一脸笑意问道。

“不错,是我。少年,你又是何人?”

“我?如果殿下是询问名字的话,我叫鹿野院平藏,要是问的是身份呢,我啊,是一名前不久受天领奉行直接聘任的实习侦探哦。”

思维敏捷,口齿伶俐,言行有度,果然并非寻常小孩,绫人暗暗想道。

“侦探?凭你这么小的年纪?”他故意调侃道。

“外表就足以代表一切吗?难道殿下没有听说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虽然年纪小,个子也小,但头脑里却有着远超大人们的智慧呀!”

哟,倒是一点儿也不谦虚!绫人没有说什么,只是自然地笑了笑,眼前的少年让他觉得有几分意思。

“好吧。”说罢,绫人便关好门抬脚往屋阁深处走,他还有正事要办。

“看来,绫人殿下还是不太相信我说的话。这样吧,不介意的话,让我猜一猜殿下心中所思所想,如何?”自称侦探的小平藏从旁快步跟了上去。

“哦?那你说说。”

“我没记错的话,今天照例是各大奉行所向天守阁述职的日子,殿下处理完公务还有心情专门来这种无聊的地方,在我看来,其中或许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啊,这是其一。其二,据说前几天,在稻妻城郊外有个叫秋水亭的地方,发生了一桩不得了的事件——毁坏的门窗,遗落的暗器,染血的地板……这些东西串联起来,很难不让人对当时的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提起兴趣,对吧?我想,以社奉行的能力,绫人殿下的消息应该比我这个小侦探更加灵通才对。”

二人之间隔着三道高高的、长长的木架,并无对视,谈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你说的这件事,我也只是最近略有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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