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介浪客16(1 / 2)
是夜过后,大雪三日,连绵不绝。
哐、哐、哐!这天上午,枫原家的院门被敲得震天响,一个男人洪亮粗鲁的声音在门外不停地喊:“开门开门,快开门!”
“来了来了,别敲了,敲坏了你还得赔呢。”枫原从里屋出来将院门打开,小万叶跟着母亲一同来到廊下察看情况。
“开个门也能这么慢,枫原先生,您手头挺忙啊?”出现在门外的是一队披甲持戈的同心,为首之人一边朝内张望打量一边说道,态度很是不客气。
“天领奉行的人不去维持治安,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奉命搜查,这是搜查令!”说完那人从怀中掏出一纸公文展示出来,不由分说便领着手下一行人强行进入屋院。
“等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枫原稍假思索连忙追问道,他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带队的同心立即抬手停住队伍,众人齐唰唰分列两侧待命。
“怎么一回事?枫原先生辞了天领奉行的公务,这些年深居简出,外头的消息不太灵通想来也正常。”对方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沉着脸踱步走到万叶父亲身旁,“估计再过两天这件事就会传得满城风雨,我不妨现在就告诉你。知道吗,德川弦一郎大将的府上出人命了,那位大人、还有近百名精锐武士,皆无一幸免。据府上的下人讲述,所有人都在五天之前奉令返家休假,第一个发现的人是昨天上午才回来的,冰天雪地里,尸体都已经冻僵了……啧啧啧,那不堪入目的场面,真教人一时不知是该哀悼天领奉行遭受此等损失,还是该感叹凶手作案手法的干净利落……”
听完这番话,枫原心里咯噔一下,神色变得紧张担忧起来,难道事情果真以他最不想看到的形式发生了?
“莫非……你们认为凶手会躲藏在我的家里?”
“这就难说了……上头说要搜查,下面的人就得照办,我们当差的,不就是干这个的么?”那人冷笑一声,“枫原先生,关于这件事,你应该比一般人清楚才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好,我就说些简单直接的话。到目前为止我们获得的情报是,凶手是一名顶尖的剑客,男性,身高七尺,作案动机可能是仇杀。最重要的是,有十余名目击者声称,事发当晚,确确凿凿看见一名携刀的少年从德川府走出来……”他故意停顿几秒看了看脸上愈发表现出不安的枫原,“枫原先生,所有吻合的迹象都指向了同一个人——泷村武藏——他,你总该熟悉吧?”
这时,不远处的小万叶从廊下跑了过来,紧握拳头激动地大声争辩道:“不可能,武藏哥哥绝对不会是凶手!”
“哦,你这么肯定?”
“万叶……回去。”
“可是……”看着父亲凝重的神情,小万叶只好作罢,他不满地瞪了那差人一眼,掉头回到屋子里,母亲随即也跟了过去。
“这样看来,的确有必要好好搜查一番了。”
“既然是奉公行事,请便。”
“好,枫原先生果然是识大体之人。”那人冷冷笑着,接着高声号令道,“给我搜,不许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一刻钟过后,来势汹汹的搜查行动无果而终,枫原立在院前“恭送”众人。
“枫原先生,多有打扰,告辞。”同心队伍陆陆续续出了院子,领头之人走了几步又回身说道,“哦对了,给你提个醒,不要以为今天就结束了。这个地方,是我们重点关照的目标之一,只要那小子敢在稻妻城里偷偷露面,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一个畏罪自杀,一个畏罪潜逃,啧,这一家子……真应了那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说对不对?”
受够了此人满嘴讥讽的言语,枫原终于忍不住正色辩驳道:
“你不过区区一个同心头子,有何资格对一名受天守阁聘邀的少年英雄妄加议论?在事件尚未水落石出之前,任何片面的评判都有失公允,还请阁下管好自己的嘴!”
“吼,说得真不错,受教了……”那人稍稍收敛,脸上挤出生硬的笑容,“不愧是曾经号称“雷电五传”之一的稻妻世家,即使家道衰落成这副样子,说起话来还是这么硬气。老实说吧,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人,什么少年英雄,什么“雷电五传”,醒醒吧,都他妈成历史啦!”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院子又恢复了平日的清静;可是,枫原先生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关上院门,若失若怅地走进屋内。
“那些人说的是真的吗?”妻子从万叶的房间里出来,一脸担心地询问道。
他没吭声,摇了摇头。
“我要去外面走一走,看看情况……”
“我也要去!”小万叶一把打开房门说道。
“嗯,走吧。”
枫原父子二人出了门。一路上,布防巡逻的同心队伍的确要比平时常见忙碌许多。无须提及议论纷纷的大人们,即便是在街边结伴嬉闹的孩童,也能够感受到漂浮在寒冷空气里的紧张氛围。当他们来到郊外少年的住所附近时,远远便望见那积了厚厚一层雪的屋院已经被天领奉行的人封锁戒严了起来,闲杂人等不得擅自靠近。回来的途中经过“剑心馆”,这里似乎不久前也经历了一次奉公搜查,周围还能看到不少同心徘徊监视的身影。看来,的确是出事了……
“万叶,差不多了,回去吧。”
“我不信……我不信……”小万叶出神地望着剑道场空荡荡的二楼走廊,眼里噙着泪花咕哝着,“前几天武藏哥哥还和我说过话……我不相信他会……”
“唉……”
北风阵阵,默默无言,它应是能读懂人心,于是伸手想将那不解的眼泪风干拭去。但那在胸膛深处蔓生开来的郁结,又该如何治愈根除呢?
两三个月后,开春时节已至,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确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好光景。咚,咚——某天下午,细雨如酥,枫原家的院门外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请问,枫原先生在家吗?”
“请稍等。”
没过多久,门打开了,一位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女孩出现在枫原面前,她的手里撑着一把枫红色的油纸伞。
“您好。”
“我记得你是武藏的朋友,对吧?”
“是的,新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参拜过鸣神大社。”女孩的脸上挂着一丝看似轻松自然的微笑。
“对,没错。那,姑娘今日来是为了……”
话虽未尽,其意已明。这时,女孩不禁略微低下头,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忧伤的神色。
“我来是想询问枫原先生,他有没有来过,或者您是否知道一点有关的线索?”
“很抱歉,虽然稻妻城内已经暂时撤销了对他的搜查令,但……”枫原先生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样啊……”雨声淅沥,女孩沉默了数秒,随后重新打起精神,脸上露出笑意,十分礼貌地点头答道,“枫原先生,抱歉打扰了,告辞。”
“抚子姐姐。”小万叶听见屋外的谈话动静,离开房间打着伞来到了院门边。
“万叶。”停下脚步,抚子转过身来关切地问道,“我记得道场的报名表上没有看到你的名字,怎么,不打算继续学了吗?”。
“嗯……总感觉很难继续练下去……”
“没关系的,不必勉强,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女孩微笑着安慰道。
“抚子姐姐是在找武藏哥哥吗?”
“是啊,好久都没见过他和团子了,我很想念,也很担心……他也真是的,就算是非要出远门,也至少得和大家打声招呼才是,你说对吧?”
听过这番自我宽慰的言语,万叶一时心情复杂不知说什么才好,默默地垂下了头。他的父亲看得很清楚,这个女孩内心和那名少年一样地乐观坚强。
“不用难过,万叶,一定能找到他的!无论他在世界上的什么地方,只要不放弃,我相信神明大人一定会保佑我们再次相见!”
说这话时,少女的眼眸中闪着点点晶莹的光。
“姑娘,你对那孩子情深意重,令人慨叹!有句话或许不合讲,权当是作为长辈的啰嗦话吧。万一姑娘果真寻到了武藏,最好就不要再回来了,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两人一起过平静的生活,唯独不要再回稻妻城这个是非之地。”
抚子郑重地点了点头,撑着伞转身离去,雨中的背影落寞而坚定。这三月温润微凉的细雨,恰如思愁之人的忡忡心绪,无边无际,绵绵不休。
话说别处,远离稻妻都城的八酝岛上,今年的春天似乎要比往年来得迟得多。天色日日昏沉,草木郁郁滞长,鸦雀噤声不语,阴冷湿重的空气里,游丝般微妙的诡异气息在四处飘荡。这倒不是由于严冬大雪连绵所带来的影响,而是因为某种不可预控的自然灾变大约就要复苏了,岛上的住民中一些年长多识的人满怀忧虑地如是说。
某日傍晚,天光渐逝,夜幕将临。一条平坦荒凉的林野小道上,爷孙俩人背着包袱拎着水壶匆匆赶路,一个年过花甲白发苍苍,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行至一片树木掩映的路段时,一伙蒙着黑色面巾的劫匪突然从两旁隐蔽处跳了出来,持刀拿棍将他们拦下并围困住。
“老头,急着去哪儿啊?”当中一名膀大腰圆的匪首粗鲁地招呼道。
“啊,你……你们是什……什么人?要干什么?”老人急忙将孙子揽入臂弯,胆怯地与众人对峙。
“干什么?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么?”那人亮出腰间长刀三分之一,随即又插回鞘中,睁圆眼睛恐吓道,“打劫啊!老头,识相的,赶紧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这……这些是我的全部家当了,您要是拿走了,我们爷俩可怎么活呀!”说着他又把身上的包袱紧紧地搂在怀里,低声下气地乞求道,“各位好汉行行好,放我们一条生路,求你们了!”
“你们怎么活命那我可管不了,我只知道,放走了你和你身上的东西,咱兄弟几个就少几顿酒肉。”他叉着手,露出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人可以走,把值钱的留下。哭?哭也没用啊,要怪就怪这世道不好……你们两个,去把东西拿过来。”
“是!”
大哥一发令,左右两名小弟便抡圆了胳膊上前去抢夺爷孙俩的包袱。
“不能抢,不能抢啊!”
“不许抢我们的东西!爷爷,爷爷!”
“咳……孩子,爷爷没事……”
爷孙俩人哪有力气反抗,东西很快就被抢了去,老人自己也在反复拉扯的过程中被推倒在地。
“大哥,东西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