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时间迷雾,黑夜之母(5100)76(1 / 2)
午后,微风拂过绿意盎然的树梢,掠过乔渊发丝,几缕卷发饶着额头,有些痒痒。
蝉儿震翅,噪鹃高亢,一楼大爷家的黄狗吐着舌头,不远处,小孩子拿着水枪嬉闹,沥青路面滚烫,这夏日滋味如澄澈甘霖般润入心田,鲜活而灿烂。
乔渊双眸睁大,愣愣的站着,他回到了七岁时候的自己,那一年的夏天,父亲还没有失踪。
“怎么了渊?”
父亲抱着画板和颜料走过来,又给颜料桶放地上,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这孩子,刚吃个冰淇淋,就发低烧了么。”
乔渊呼吸急促,记忆里父亲的声音,还有无微不至的关心,是那般纤毫毕现的真实……
“还能走不?渊可是小男子汉哦。”
他静静的听着,不敢回头,生怕这一转身,那眼前的父亲,会顷刻化为支离破碎的梦。
但他还是想转过身,他忍不住,他想再看看记忆里的父亲,十年了,整整十年了!
乔渊微微咬牙,这应该是那血红大脑的力量,想要将他永远沉沦在童年,彻底囚禁于时间囚笼里。
回头,还是沉默,似乎没什么意义。
“我…我没事。”
最终,乔渊还是侧脸抬头看去,看着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父亲脸颊,带着圆框金丝眼镜的父亲,头发灰白参半,分明才三十不到,仍旧帅气。
他的声音也变得非常稚嫩。
父亲乔树又摸摸他的小脸:“我就说嘛,咱家的渊可是小男子汉,走,回家,给渊炖猪蹄吃。”
乔渊静静的跟着父亲走进电梯,这里是东州幸福小区,老房子拆迁后盖的13层小高楼,在四周一众高耸摩天轮下,显得很袖珍,胜在便宜。
记得这是父亲和母亲结婚时买的房子,分15年还清,父亲当年失踪后,东州美术协会老会长,也是父亲的师父,为他出面,让银行缓了半年收回。
半年后,他暂住在了老会长家,陆陆续续有个一年,可惜时运不济,老会长在一次大学演讲时遇到时间线入侵,什么都没有留下便撒手人寰。
那时候他已经八岁了。
他给老会长守了头七后就离开了,接下来大半年,老会长的老伴还每月给他寄生活费。
到他九岁时,会长老伴也因过度悲伤而离去。
父亲一脉不多的情谊,寥寥无几。
他的祖父是长安人,随着二十多年前长安覆灭,祖父带着父亲,和父亲的弟弟,相当于逃难,来到银月都欢喜州扎根,祖父在他出生前就离开了,这也是父亲的遗憾,而母亲早产去世,则是父亲最大的痛,二十多岁就白了头。
至于他的叔叔,在他还没上小学的时候就进了监狱,当然不是撒坦监狱,在南州大湾监狱。
从小父亲就没怎么提过叔叔,类似于某种划清界限,或许关系本就不好,叔叔入狱前倒是来过几次,他印象很深,就是那种混黑手党的杂鱼,说要带他出去闯荡,被父亲轰走,因叔叔看不上父亲的画家身份,也让他心底自小的讨厌。
关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忘了。
同时,自父亲失踪后,他听过一些流言蜚语,说父亲疯了,说父亲认识了些来自敌对的同行。
对天启联邦而言,敌对,即是群星帝国。
没有任何证据,全都空穴来风,连余烬都没有来查过,但这不妨碍饭后大妈大爷的议论,不妨碍小人嚼舌根碎嘴,这股传言让当初不少还算得上是父亲朋友的其他画家,都纷纷疏远,不想惹上麻烦。
为此在老会长家里住的那一年,让老会长也曾沾染很多非议,但他永远记得,只有老会长相信父亲。
可他没机会报恩了。
所以,对于凯文队长的牺牲,对于凯文队长的托付,对于思思姐的安危,他看的很重很重!
虽是画家的儿子,但这些年,与美术协会也好,任何关于绘画的圈子,都没什么交集。
自从老会长去世,他也彻底唾弃了这个圈子,哪怕有人主动找上,也不会拿正眼看。
当年的他,哭过闹过,找过疯过,最终都化为死寂的沉默,比起大海捞针还要迷茫。
最终他就告诉自己,父亲死了,父亲已经死了,父亲不是失踪,父亲是去了天国。
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平息。
这些过往不堪的记忆,早就被他遗忘在心里,若非回到过去,永远也不想回念。
叮,10楼到了。
父亲说当初想买顶楼的,视野开阔,但顶楼带天台,房价要贵上很多,贷款要20多年,妥协了。
父亲还说,母亲也喜欢楼层高的。
母亲来自旧世纪北欧贵族,历经世界大战中没落,普通白人平民,外公为联邦捐躯,外婆住在养老院,五年前离世,送终时,遗嘱是所剩不多的一万多块存款,都留给了他。
听父亲提起过,二外公那一脉都早早去了联邦首都,据说东山再起,是上等人了,和母亲这边基本上没什么来往,他小时候只见过一面,是母亲去世时。
母亲去世时他刚出生,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乔渊渐渐平复思绪,跟着父亲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三室一厅,100平方的大房子,阳台朝南。
客厅和阳台是新中式风格装修,主卧又是西方巴克利风情,他的小房间则又是洛可可风。
说实话,很少见。
小时候去别人家,他每次都会问父亲,为什么别人家的风格都只有一种。
每每那会,父亲总会目露追忆,幸福写满了脸颊,又很快变得遗憾,痛苦,人间百态熔于一炉。
渐渐的,他不再问了。
但他知道父亲很爱很爱母亲,父亲对母亲的爱,甚至超出对他的爱,浓如蜜。
“渊?又发呆,来,给爸爸调颜料,今天天气好,画点云,猪脚刚刚下水,要炖好久噢。”
父亲从厨房走出来,抬手甩了甩手上的水,来到阳台把画板架起,坐在板凳上对他招手。
“来了!”乔渊笑容满面的快步走过去。
他下意识发现,不只是年龄回去了,他的力量,速度,身体上的方方面面全都回去了。
除了记忆,还有其它人格。
这般像小孩子一样快步走路,多少有一点点别扭,但记忆在,适应的很快。
弄颜料盒这些,他小时候很喜欢,从最简单的七彩色,到十八色,二十八色,四十八色……各种颜色还可以相互糅合成全新色彩,学问可多了。
象牙黑,钛青绿,群青。
镉红,透明红丹土黄,浅镉黄,锌白……
很多名字背后都有故事。
像镉红又分为浅镉红,镉中红,深镉红三种,是那种带着一丝肉色的西瓜红色彩。
各个品牌的镉红也都略有区别,再通过画家呈现出来的不同效果,画法,画作风格,是印象画派,还是新古典主义,达达主义,浪漫主义等……最终呈现出的观感,千姿百态可以这么说。
调色就更有趣了,像银色+桃红+深紫,可以呈现出一种非常艳丽的豆蔻紫。
他犹记得宝石绿+朱光红,一种发青的绿,一种像糖果色的红,在父亲的笔刷下,最终让他瞪目结舌,那是泛光般质感的银色。
父亲说那叫珠光银,珍珠的颜色。
不过大部分他都忘光了,但按照色彩给颜料盒排序还是简单的,问题不大。
“生疏了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行就去卧室睡觉,醒了吃猪蹄,别勉强。”
乔渊微微摇头,深吸一口气抬起脸蛋:“爸爸可以重新教我一回么。”他目光熠熠。
“咦?”乔树略显意外后点点头。
目中泛着喜色的乔渊,认真听着,父亲的风格就是巴洛克风格,家里墙上也挂着几幅仿制巴洛克风格名画,诸如《耶稣驱赶神殿中的商贩》,《牧羊人的朝觐》,还有《巴比伦的亚历山大》。
母亲也喜欢巴洛克风格,多半是一见钟情了。
美好总是飞快,一晃下午就过去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那猪蹄肥美滑嫩,他炫了一碟,还有一大碗米饭,撑得肚子涨的难受,让父亲直笑。
晚上,洗完澡,乔渊喷了点痱子粉,穿着简单的白色无袖背心躺床上看电视。
童年卧室里的每一样物品,他都认真的看去,目光柔和又复杂,父亲说过,洛可可风相比较巴洛克风格更为鲜艳多彩,是母亲当年的建议。
书柜和床都是那种明亮的香槟色,带着一点淡淡的银,玫红色织布椅子,墙壁是淡淡的青蓝,很淡很淡,天花板是些许青蓝与大片银白融合的细致花纹,加上半透明的蓝白色落地窗帘,极其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