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司马迁一行人走了一整天，第二天来到一个三叉路口，一条路通往犍为，一条路通往筰都。他对县尉说：“我打算去筰都，然后再去昆明。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县尉：“请你把这封信交给犍为太守，跟他说我因为不方便亲自去告别，所以请他把邛都父老送我的礼物和这些士卒一起带去，以备旅途中使用。”县尉站在马前向司马迁拜别：“希望大夫为国家多保重。”司马迁和他的八名随从重新上马，直奔筰都。滇地这个地方方圆有好几百里，河岸边芙蓉花开得像画一样美，杨柳如烟，金马、碧鸡这两座山终年都被茂密的树林遮蔽，竹木郁郁葱葱。附近的昆明四季如春，是西南各族聚居的地方。这一带小国林立，小的有几十里，大的有两三百里。这些国家的首领有的称君长，有的称王，有的归附汉廷，有的则独霸一方。滇池周围有三个百里以上的大邦：一个滇国，一个靡莫国，一个劳寝国。在这三个国家中，劳寝国是最强悍的。劳寝国的君长专横跋扈，暗地里勾结靡莫、滇国，杀害汉廷的使者和戍边的士卒，妄想赶走汉军，独霸一方，称王称霸。自从西南各邦设立郡县后，劳寝君长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于是更加疯狂地策划各邦反叛汉廷。滇池驻有一支汉军，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叛，于是暗地里玩弄诡计，挑拨离间滇国、靡莫两邦，唆使他们出兵进攻汉军大营，自己则坐山观虎斗。如果滇国和靡莫国胜利了，他就可以独霸南邦；如果失败了，他就龟缩回自己的山寨。靠近汉军大营的滇国成了他施展阴谋的首要目标。滇国方圆有一百多里，人口有五六万。滇王的王府坐落在滇池南岸的一座被绿荫遮盖的园林里。滇王嘗羌正值壮年，野心勃勃。滇王嘗羌虽然享受着尊贵的地位，但政务主要由他的同宗丞相来处理。有一天，他正在后院乘凉，突然家臣慌张地来报：“大王，丞相有紧急事务要见您。”丞相是个年近六旬的老先生，穿着华丽的蜀锦，非常懂得人情世故。滇王示意让丞相坐下，丞相环顾四周，见侍女们都已经退下，才低声说：“昨晚，劳寝军长派人传来消息，说汉廷派了一位郎官从筰都前往昆明，带着汉朝皇帝的诏令。诏令要求驻滇的将军王然于发兵荡平滇南各邦，废除君长、王号。汉军离我们王府很近，看起来形势很紧迫，大王的王位可能有危险。”丞相说完后，滇王嘗羌突然从凉椅上跳了起来，紧张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丞相回答：“劳寝君长邀请大王亲自去劳寝，共同商讨对策。他还邀请了靡莫君长。我们三家本是同宗，应该共同面对这个难关，保护我们祖先留下的基业。希望大王能立刻出发。”滇王想了想，说：“看来我得去一趟了。”然后吩咐准备马车。但丞相说：“大王不能坐马车，那样汉军可能会看出您要出远门。我们应该这样……”他的声音非常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然后，滇王带着二十几名卫士和几条猎犬，声称是去东北的茂林打猎。滇王由两名壮汉扶上马背，前头一人拉着马头，左右两人护驾，丞相也骑马跟在后面。当这队人马刚离开王府，就吸引了很多百姓围观。大家都没见过滇王在夏天打猎，所以都好奇地跟在后面看热闹。走了大约两里地后，丞相示意几名卫士挡住百姓，不许他们继续跟随。滇王出猎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城市，当天就传到了汉军大营。汉军大营坐落在滇池以南，距离滇国王府大约四十多里，是个靠山又傍水的好地方。主将王然于是个经验丰富的将领，他早年跟随司马相如到西南各国安抚民心，后来又领兵平定了南粤的叛乱。现在他手下有六千兵马，负责戍卫滇南这个多事之地。大营的中军帐设在半山腰，从那里可以看到滇池周围的山川道路，以及营内的各个设施。王然于年纪大约六十，他是个深思熟虑、能文能武的将领。此刻，他正在和几个军官推测滇王嘗羌的动向。一个军官说：“将军，依我看，滇王平时享受惯了，他最喜欢的是美人和花鸟，打猎这种事他从来不做。这次他居然在盛夏时节，带着亲信和少数随从去山林里，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而且他还去了东北方，那正好是劳寝和靡莫两个部落的地盘，打猎只是借口而已。”另一个校尉也说：“我也有同感。滇王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和那两个部落勾结起来。劳寝君长一直想挑起边境争端，杀害我们的士兵，他还想称霸滇南。我听说他们还仿制了金缕玉衣，甚至模仿长安的宫殿，想自封为皇帝，真是笑话。滇王去劳寝部落的方向，肯定是想和他们联手。”王然于听了他们的话，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点了点头：“你们的看法和我差不多。但现在我们还不宜过分戒备，以免引起其他部落的疑虑，反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滇王嘗羌见识有限，他甚至问过我汉朝和滇国哪个更大，这足以看出他的无知。他容易受人摆布，如果我们过分戒备，反而中了别人的计。但我们也不能不防备。从今天起，传令全军，不得擅自离开大营，密切注意各部落的动向。”劳寝国君已经有了行动的计划，他们只等滇王上钩，然后就可以大干一场了。傍晚时分，滇王和丞相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劳寝王府。家臣们把滇王扶下马，劳寝君长急忙走上前去拉住他的手：“王兄，真是抱歉，没能远迎你，让你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赶来。”提前到达的靡莫君长也迎了上来，把滇王迎进大厅，为他宽衣解带，献上香茶，热情款待。等滇王稍微休息了一下，劳寝君长立刻换上了严肃的面孔。“王兄，你知道现在的形势有多严峻吗？我从筰都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汉朝想把滇南变成自己的郡县，我们这些部落的首领都要变成普通百姓。长安的使者过几天就会到昆明。上次汉朝召你入朝，你没去，这次使者一到，肯定会先拿滇国开刀。汉军还驻扎在你的王府附近，我们真的是危在旦夕了！我和靡莫兄弟一直都很关心你，所以我们特地赶过来，和你一起想办法。”靡莫君长也说了些汉军要拿滇国问罪的话。劳寝君长一直在强调滇王没有遵从汉朝的召唤，试图让滇王感到更加恐慌。嘗羌本来就有些担心，现在听他们这么一说，更是吓得六神无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