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1 / 1)

德生心上不悦,也不好说什么,只把手去推那冯融,唤道:“先生,先生。”冯融方才回过神来,只道:“这位就是九儿么?敢问九儿年庚几何,家乡何处,父母可在,本姓是什么?”九儿听问,只觉这位先生行止怪异,见他神色惊异倒不似无礼取笑,也不好冲撞,只道:“九儿七岁上便跟了师父,其余的已然记不得了。”德生也觉怪异,在旁道:“先生,先瞧病吧。”将冯融延入九儿房中。福儿忙跟了进去,留意四下一瞧,已然不见小楼身影,松了口气,回头再瞧九儿,却见她似笑非笑对着他眨一眨眼,方才分明是她故意拖延时间好叫小楼藏身,不由也自笑了。德生瞧在眼内,当着外人不好发作,只道:“福儿,还不给先生倒茶。“冯融摆手:“先诊脉吧。”说罢了先凝神调息数亭,先诊了左手,眉尖皱一皱,仔细瞧了瞧九儿,又叫换右手,也诊了片刻。

德生留意看冯融神情,见冯融如此忙问:“可是病势有碍?”冯融收手道:“九儿脉息指下端直,长且有力,如按琴弦,又见浮大,来盛去衰,状如洪水之势。原就有气郁之症又逢暑气内滞,好在先天足,尚不妨事。”德生道:“既如此,还请先生往前头去吃茶开方。“冯融起身,随着德生走至门前尤回首道:“九儿果真不记得父母家乡了么?”见九儿依旧摇头,也只得叹息一声。德生走了几步见福儿没有跟上,回首道:“师父昨儿教的戏,你可练熟了?仔细师父问你。”福儿无奈,只能跟了过去。

冯融到了前头,见了沈墨卿师兄弟,将方才的话说了,又拟了药方。沈墨卿忙双手接过,满口道谢,又奉上红纸封好的谢银。冯融不接,道:“学生是奉了我家二公子的吩咐,不敢再领。学生另又一事要请教班主。”沈墨卿赔笑道:“请教二字不敢当,先生相问,定然知无不言。”冯融笑道:“班主客气了,贵班的九儿可是江南人士?学生听他口音,犹带乡音。”沈墨卿笑道:“先生好耳力。九儿果然是江南人士。”冯融听了点头告辞,回去见姬琅琊复命。

第十一章

且说冯融去见姬琅琊复命,那姬琅琊正在外书房看书,见了冯融回来,立时延他坐下,又屏退小厮,亲手斟茶予冯融,冯融忙站起身,连称不敢。姬琅琊按他坐下,笑道:“此番劳烦先生了。”细细询问九儿病情饮食如何,又叫冯融将药方子写将下来,自己细瞧了遍,暗自点头,方放下药方子笑道:“那孩子没有个父母兄姊在身边照应,又难得他出淤泥而不染,不肯自侮,原也叫人敬重。此番病了,我既与他有缘见过两次,倒不能坐视不理,先生说可是?”冯融见姬琅琊相问忙起身,口中称是不绝。姬琅琊又请冯融吃茶,闲闲说过些别话,冯融方起身告退。

却不知二少奶奶孙碧潋哪里得了消息,说是二公子打发了家医去替一个小乾旦瞧病,早打翻了一缸子醋在那里,直忍到晚间,姬琅琊回到房内,孙碧潋自顾在那里逗弄暹罗猫,也不搭理,陪嫁的通房丫头银屏上来替他宽了外衣,又斟上玉露茶来。姬琅琊笑道:“到底天热,吃了点肘子有些腻,须得浓浓地倒杯普洱来方好。”银屏忙应了,不一会子果然煮了酽酽一壶茶来,斟了姬琅琊吃。孙碧潋开口道:“房里可还有普洱没有了?若是没有了,可得多多备着。”银屏笑道:“姑爷平日里不爱吃普洱,有个一二两的也尽够了。”孙碧潋笑道:“你有所不知。这样热的天,我们堂堂首辅次公子,武解元倒是吃起肘子来,油腻腻的,也不怕坏了胃口。改明儿兴致来了兴许就赶个羊肉炉子,吃个兔肉也未可知。怎好不多多备着些。”银屏笑道:“二奶奶多虑了。这样热的天气,吃羊肉兔肉怕不流鼻血呢。姑爷哪里就这样糊涂了。”孙碧潋也笑道:“我是个糊涂的,你也糊涂了不成?今儿他还打发了人往兔子窝去了,你也是他房里人,竟不知道?”银屏这才明白孙碧潋口说的兔子不是吃食,却是世人口中的兔儿像姑,脸上不由红了,低了头不做声。

姬琅琊忍了半日,此刻听孙碧潋越说越是不成话,最后竟是将九儿比作像姑一流,不由心上火起,冷笑道:“兔子窝是什么,难得二奶奶一宦门千金,竟是精通得很,倒要请教一二。”孙碧潋本就窝着火,见姬琅琊反唇相讥,不由恼怒起来,娥眉倒竖:“你做得 ,我就说不得?不过是个戏子,兔儿像姑,死了干净。那等下作地方,别人躲尚且躲不急,你倒好巴巴的打发了人去替他瞧病,打量我是死人不知道呢还是认真眼里没有人。”银屏见孙碧潋说得刻毒,已知不妥,再看姬琅琊满脸的严霜,眼见就要发作,忙过来劝解:“我的好二奶奶,姑爷不过是体念上天尚有好生之德,哪里就会有了外心,可别冤屈了他。”孙碧潋还不及说话,那头姬琅琊已然掷了茶杯。

茶盏在水磨细砖地面上跌得粉碎,茶液溅了孙碧潋一裙子。孙碧潋素来气性也不小,冷笑道:“可是恼羞成怒了。你好歹自己尊重些,你不怕叫人瞧笑话,我还要脸呢。”姬琅琊怒极反笑,站起身来道:“拜令弟所赐,孙府上还有脸面么?倒是稀罕新闻。”说了也不取外袍,抬脚便走,到了门前又站下了,也不回头冷冷道:“我劝你说话好歹也留些口德,没的折了自己的福气。”说罢,摔了帘子便去。

银屏见姬琅琊果真恼了,便要去追,孙碧潋既恨兄弟不给自己长脸,又恨姬琅琊为着个戏子和自己破脸,喝止银屏道:“站住!你若是去了,仔细你的腿。”银屏回转身来,赔笑道:“好小姐,一个小戏子,左右不过还是孩子,姑爷也不过一时心软,哪里就真有什么了,何苦为了这没影的事和姑爷争执,不说气伤了自己身子,还和姑爷生分了,也不值当。”一番话说得孙碧潋有些动容,却又放不下脸来,只低了头不说话,一手摸着那只猫。银屏自幼跟着孙碧潋,对她习性自是熟悉,见她这个情形,便知道是心思活动了。又笑道:“不然就让婢子给姑爷送衣服去,只说是小姐叫送的。姑爷得了这个台阶自然也就回来了,岂不是好。”孙碧潋想了想,方道:“随得你去,只不许说是我的主意。我今儿若是低了这个头,日后哪里还辖制得了他。”银屏只得称是,取了外袍往外头书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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