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1 / 1)

瑞虹祥的老板姓朱单名一个奎字,今年已然五十多岁,生得白胖,见人就笑,为人也热心,傅恒也是有意亲近,两下里一凑合,一两个月之后,两人也几乎无话不说起来。傅恒见时机已到,这日就请朱奎喝酒,酒过三巡之后,傅恒就说:“朱兄,在下这点日子来看着你也是个古道热肠的,有件事,还望朱兄帮个小忙,在下决不会叫你白辛苦一场。”说着,敬了朱奎一杯。

朱奎看了看傅恒敬他的酒,就笑道:“我就知道,您从京城来的,又把那么好一批货贱价卖给了我,自然是另有所图。兄弟丑话说在前头,我只是本分商人,您有难,要钱,我还能帮衬些,其他事是不沾的。”

傅恒就道:“在下也是本分良民,在下只是要向朱兄打听一个人,朱兄可知道济南城的夏家?”

朱奎听到夏家,眼角就跳了跳:“济南貌似没有姓夏的大家富户。”

傅恒久在官场打转,朱奎的神情怎么瞒得过他的眼睛,而且据皇上所说,当年夏雨荷的父亲也算是当地名士,她未婚先孕,还把私生女生下养大这样的丑事,只怕济南城里不知道的人不多,朱奎不想谈也是情理之中,可是说不知道有姓夏的人家便是矫枉过正了。

“朱兄,这夏家十八年前有个女孩子,做了件惊世骇俗的事,你都没听说?”

朱奎手上正端着酒杯,被傅恒这句话一吓,手一抖就泼了出来,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白面微须的书生,想起自己的爱妾雨娟说的话来,当年同夏雨荷有私的是个从京城来的大人物,看着眼前这位,年龄上正好相当,又是京城口音,莫非就是他!

朱奎心头一股怒气忽然就冒了上来,手中酒杯里剩下的半盏残酒就朝着傅恒脸上泼了上去,口中道:“你害得夏家一族在济南都抬不起头来!如今你还回来做什么!”

傅恒身后的福隆安见眼前这个商人拿酒泼自己阿玛,顿时大怒,一步上来,右手扣住朱奎的右手一扣一板,左手掐住朱奎的肩胛往前已推,就把个朱奎按倒在桌面上,喝道:“大胆,竟敢对我阿玛无礼,信不信小爷卸了你这条胳膊。”

朱奎挣扎几下,丝毫动弹不得,他带在身边的两个长随也叫傅恒的护卫拿下来了。朱奎恨恨道:“原来你是满人!怪不得,你们满人哪里有什么礼义廉耻!你对夏雨荷始乱终弃,可曾想过夏雨荷怎么个下场,夏氏一族其他女孩子的名节也要受损,她们的终身怎么办?啐。”

原来当年夏雨荷未婚先孕事发之时,朱奎的侍妾夏雨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开始不知道这事对她会有怎么样的影响,看着夏雨荷一家三口给赶了出去之后还挺同情的。直到她嫡亲的姐姐雨莲忽然就叫夫家退婚了,父母竟然不敢说一个字,而族里其他到了论婚嫁年龄的堂姐,正议婚的都被回绝了,其他没定亲的也没了人上门提亲,这才觉得出了大事了。雨娟是听姐姐们在一起时哭泣诅咒时才知道的,原来那个夏雨荷未婚先孕竟是连累了一族的女孩子,世人都觉得夏家的女孩子未必规矩,差不多的人家都不肯要她们,怕娶了夏家的女孩子被人嘲笑,雨娟这才恨起夏雨荷来。

再后来那些姐姐们,有的给人做了填房,有的就只好给人做了良妾,雨娟也不得不嫁给了朱奎做妾。

这个朱奎也算是个好人,因自己比雨娟大了近二十岁,雨娟还给他生了唯一一个儿子,所以对着雨娟很是宠爱,雨娟怨恨夏雨荷和那个对她始乱终弃的男人,朱奎当然也没好感,这一次误会傅恒就是那人,以为他回来又要生出事端来,不免就动了真气。

傅恒挥了挥手叫福隆安退下,问道:“朱兄同夏家有亲?”朱奎刚想否认,傅恒已然截口道:“那朱兄动这样大的气做什么?”朱奎活动了下胳膊,迟疑了下,沉着脸点了点头。

傅恒笑道:“这倒是天公作美,也免得我奔波了。朱兄可知道那个夏雨荷葬在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

朱奎听见傅恒问夏雨荷葬在哪里,更是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她死了?说起来这个女人也真是……”朱奎叹着气摇了摇头,真是不守规矩,更能说恬不知耻,自己带着私生女过活,就该谨言慎行才对,还半夜唱什么:“山也迢迢,水也迢迢,盼过昨夜又盼今宵”,怎么能叫人看得起,怨不得夏家的族人不肯让她葬在祖坟里。

傅恒对夏雨荷没什么好感。夏雨荷和乾隆情不自禁的时候,他姐姐孝贤还在,作为小舅子,对着他姐夫的外室能有好感才怪,所以看着朱奎叹气摇头,说话吞吞吐吐,也就道:“不瞒朱兄,在下这次是受人所托。夏夫人那种人物,在下不敢消受也无福消受,你有话只管直说无妨。”

朱奎听见傅恒不是那个人,怨气也就消了,这才把夏雨荷一家三口如何被族人赶到了大明湖畔的别院去住,夏雨荷生下一女,而她的父母没几年都病死了,说到这里,朱奎忍不住鄙薄了夏雨荷一番,他认为夏雨荷的父母是给夏雨荷气死的,因为夏雨荷连累父母丢了一世的脸面,还每夜唱什么“山也迢迢,水也迢迢,盼过昨夜又盼今宵”。

他说完了倒是畅快了,不免担心傅恒生气,他那个儿子还要动手,看了傅恒一眼,就见傅恒频频点头,也就放了心,继续把夏雨荷父母死后,夏雨荷带着女儿过活,怎么样不守规矩,怎么样夜夜唱相思说了,又说:“夏雨荷自己不守规矩也就罢了,把个女儿调教得跟扬州瘦马一般,请了先生去不教女戒女则女四书,只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夏雨荷一死,夏家那些人一半是欺负她女儿孤苦伶仃,一半是恨夏雨荷带累了夏氏一族的名声,抢占了夏雨荷的那所别院,她那个女儿据说带着个丫鬟上京寻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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