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人有离合3(1 / 1)
竹山湾是一个群山环绕的地方,虽然山不是很大,但依山而建的房子,却天然地形成了一个院落,由于宗族的繁衍,我们这支历经迁移的龙氏后人,在毛粟山、石宝冲、长塘冲三个刘氏院落的中间位置,背靠山脚,前临水田,燕子衔泥般建起了四五栋木房,形成了一个分支。
明末以来,龙氏家族在当地都是一个大族,自开基祖国显公夫妇“一母生九子”、赋晚公移居九间塘,血脉传了二十多代,形成了九间塘、新屋里、老屋里、竹山湾四个院落。
建于清末、经久弥坚的龙氏宗祠,坐落在出产丰裕、土地肥美的田垄之中,傍着一棵成长了上百年、四五个男子汉也不能合抱的桂花树,预示着这个宗族、这支血脉会永远的绵延下去。
新中国成立,改变了很多外在的东西,我们的宗族院落逐渐被打破:解放后不久,先是成立农业合作社,然后又成立人民公社、生产大队,就在这个时候,竹山湾被划进了另一个大队,为纪念新时代的到来,上级命名为“伟胜大队”,其余的三个龙氏院落和族人,大部分留在了桂花大队,守护着那株伴随宗族成长的大桂花树。
在这个新的大队里,竹山湾生产队不再只是龙氏族人的聚居地,增加了三户刘姓人家,这和刘氏院落环绕周围、两姓通婚联姻的现实,大有打破原始氏族院落的态势。
第一家的主人是位大帅哥,父亲晚先生是民国年间方圆几十里有名的中医,数代祖传行医,特别是治眼疾独有心得,因此积累了厚实的田地与财产;我的爷爷辈,解放前都是他们家的佃农。在历史变革的车轮之下,他家的房子分给了石宝冲的一些农民,他们的家庭也开始分崩离析:老大一家划进石宝冲生产队,老二正在接受政府的改造,他是最小的儿子,据说得了父亲的真传,医术比起受政府聘请在医院上班的兄长更高,但也只能在竹山湾生产队劳动挣工分。
第二家也是被拆开的家庭,老大分在长塘冲生产队,老二、老晚和父亲一起分在竹山湾生产队。他们的父亲身材高大,在南方农村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人称“晚德长子”,应该是在七十年代末或八十年代初才过世的,但他们的母亲是谁,我没有见过。有趣的是,他们三兄弟中,只有晚崽继承了父亲的身高,是全生产队个子最高的一个,因为腿太长,搞“双抢”的时候不能踩打谷机,只能和女人一起做些看似轻松的活,拿更低的工分;更有趣的是,他却娶了全生产队最矮的女人,生的后代也不高,“晚德长子”的基因,就这样慢慢消失在历史的大潮中。
第三家的主人,和毛粟山的刘姓是一族,被划到了竹山湾生产队,却居住在宝冲,这或许是“掺沙子”“五湖四海”政策的农村版吧。这一家有三个儿子,二儿子过继给毛栗山的堂叔叔,小儿子只比我大三四岁。他们家还有一对双胞胎姑娘,嫁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但在天气放晴的日子,若是爬上附近最高的实竹山山顶,据说能看到她家门前的三棵大树,五六岁的小时候,我在他们家小儿子的撺掇下试过一回,不仅能看到那三棵大树,还能看到二十里外的高沙镇,瓦罐窑的烟筒,冒着浓浓的白烟,让我很是羡慕。
三家刘姓之外,还有一家龙姓的社员,并不属于我们这一支,家主年龄只比我爷爷小一点,辈份却比我还低两辈,他的儿子们见了我,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老辈爷”。这一家人强悍好斗,在土改的时候,没有哪个合作组愿意接收,最后还是我爷爷看在同姓的份上,同意他入户竹山湾,全家才从四五里外搬到我们院子。他有三个儿子,个顶个的也很强势,动不动就抡着膀子上阵,在家里都是有理少说话,拳头大的说了算。
除此之外,竹山湾便全部是龙姓族人了。
上屋场,当时还有两个爷爷辈的人,一个大爷爷,一个三爷爷,大爷爷自己没有后人,抚养了三爷爷的三儿子。因此,在我父亲这一辈上,上屋场的几兄弟是纯粹的亲兄弟,我要叫他们大伯、二叔、三叔、四叔、晚叔,为了区分下屋场同样存在的二、二、四、晚叔,我两三岁的时候自作聪明,将下屋场的长辈们加了个“自己的”前缀,被善良的奶奶骂了一顿,更正的结果是,给上屋场的长辈加一个“高头屋里”的前缀。
下屋场,爷爷一辈只有四爷爷和我爷爷还在世,父亲一辈,有我爸爸和四个叔叔。
我是下屋场第一个“德”字辈男孩,前面只有三叔生了一个比我大一点的堂姐。
而这个时候,上屋场已经有一大串堂兄弟了,其中大伯生的是老大、老二、老九,二伯生的是老三、老六、老十一,三伯生的是老四、老五、老七,四伯生的老八、老十,足足满满十一个,其中老十、老十一和我是一年出生的同庚,而老大则比我爸爸的年龄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