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1 / 2)
天微微亮了,第一缕霞光抛洒出来,破碎的云却低低地压着,在空中形成了形状诡异的一团团形状,正映照着这天空下一片狼藉的世界。
施夷光踩着晨光,周身的光芒越发耀眼,仿佛她生来就是被这个世界所宠爱的神。
而费迪南德,似乎将要永久委顿在那一片黑暗里。
他愤怒的意识窜入了地下,探到了施正伟和万幼荷的意识体,略一用力,两个人的意识便被神使轻而易举地搅碎,像两具行尸走肉一样跪了下来。
喘气,但已经不是活人了。
光与暗之间的分界线,随着太阳的升起在缓缓移动。
或许,神与魔之间的界限,本也是无限模糊的。
从这一刻起,世界,将迎来它新的主人。
1086年8月。
奥金帝国彻底从这个世界的版图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奥金民主共和国。
新任总统上台,是民众再熟悉不过的一张帅脸。
白总统的起家势头很猛,靠着清除疯人,也靠着在监狱里积累的巨额财富和民众的支持,才5年,他就抢占了奥金半壁江山。贵族们负隅顽抗,奈何反叛军就像是有如神助,所向披靡。
稳定局面后,他并不急着吞并另一半版图,一直耗着,直到对方主动要求归顺。
当然,也有人说,白总统其实只是一个傀儡,他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全是因为他背后的神相助。
白总统在反叛之初,就宣布了国教,最诡异的是,这个教的神,是活的。
当然,这个神就是施夷光,但是不知为何,这个名字与形象,在人们的脑海中日益模糊,被遗忘,取而代之的只有一个纯白的身影,长着蛇的脑袋。
一开始还有人说,那是邪神,但是如今,这已经成为正统的教派,再没有人那么说了。大多数人都拥抱了新教,戴上了各种金银制成的新教符号——一根干瘪的手指。
如果有叛逆一点的小孩,选择信仰虚伪的守护神,父母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
多年来,不管政事战事再繁忙,白总统都会定期前往马恩斯岛礼拜。
但是这个神显然不是那种无欲无求的大善神,人类平时进贡珠宝华服仍然不够,还需要进贡美男。
就像河伯娶妻一样,这是个好色的神。
好在白总统上台后深明大义,主动承担了献祭,大家一边惋惜,又觉得十分合理,毕竟,白总统的外表可以说是没有对手的,由他去“安抚”神,神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今日建国,白总统一结束了庆典,就前往马恩斯岛。
在奥金,神是至高无上的,其次是神的骑士,之后才轮到人类的政府。
岛上金字塔型的建筑还在,但是更显眼的则是高耸且精致的黑色教堂,陪着黑色的巉岩、翻滚的浑浊海浪,像一个让人不安的噩梦。
“啊——————!啊——————!”
车队到的时候,监狱的顶楼传来了女人尖利的叫声。
安保团队里的老人对此习以为常,只有新来的人不安地望着那曾经辉煌一时的监狱,惊恐地问:“那里,是闹鬼了吗?”
“闹什么鬼,那里关着一个女人。”不等身边的老人给他科普完,楼顶的小窗里丢出来了一团团黑色的东西。
“小心一点,离那边远一点,都是她的排泄物。”说话的人一脸厌恶,“她总是这样,一有人来,就用这种方式攻击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
“哈,居然没人和你说过嘛?据说,她宣称要弑神呢。觉醒之牢关闭之后,所有人都被转去正常的监狱了,除了她。她被关在这里,没有人能靠近那一层,所以也就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她,她也有吃有喝,但仅此而已。因为她最想要自由,所以她将永远无法获得自由。”
没有新的衣服,没有娱乐,没有人与她说话,她曾经最想要的就是自由,可是现在,她可以看到这个世界上象征着自由的无垠海洋,却要永远被关在那个狭小的牢房里。
“她会不会试图逃跑?”
“当然会,她曾经试图弄断铁栏杆,然后用被单做成绳子爬下去。结果,”说话的人苦笑,“就在栏杆刚被她弄开的那一瞬间,就有人来了,用了新的栏杆补上。”
新来的人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这是什么折磨人的惩罚?
以为自己能够重获自由的瞬间,被戴上了更沉重的枷锁!
这要是他,应该已经精神崩溃了。
不,或许,那个女人早就已经精神崩溃了。
他仰头看了一会儿,发现发疯的女人除了嚎叫和仓鼠一样抛掷粪便,也没有别的行动了,也就失去了兴趣。
他专注地望着黑色教堂的出口。
几个小时后,他敬爱的白总统走了出来。
所有警卫立刻站定,胸脯挺直。
新人总是不相信什么神啊,什么献祭啊,更不相信总统会委身侍奉神明这种鬼故事……
但是高大的白总统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沐浴液的清香……
这……这是洗了个澡嘛?额……衣服也换了……
白令犀坐上了车,闭目了一会儿,神色看起来有点憔悴,表情却很放松,唇边甚至还有笑意。
新人警卫心想,这个表情,很像宠妃会有的笑……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先唬了一跳,白总统是他最崇拜的人,他怎么能有这种亵渎的念头!
歇了一会儿,白令犀侧头,摁下了手边的摁钮。
随着他的动作,警卫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一个清晰的牙印,小小的一圈。他赶紧低下头。
摁钮被摁下,不一会儿,俊美如阿波罗的金发男人走上前来。
警卫们都纷纷道:“提勒总督。”
战争中,这个总督比白总统还叫人觉得可怕,他极度聪明,又似乎没有什么人类的感情,站在他面前,总会让人觉得自己被看透了。
白令犀把一张纸条递给了他。
他接过来,有点意外:“这次被审判的人这么多?”
“斐穆亲王的三个儿子要抓活的,不需要审判,和楚轩儿分开关押就行了。其余的,这次都由阴谋骑士审判。”
奥金如今没有法院,只有审判的骑士决定一个人的罪行。
教授抬眉,微微不悦:“为什么格外恩赐他们三个。”
“她说她答应过了别人。再说……”他揉了揉太阳穴,望着金字塔苦笑,“关在那里,算是格外的恩赐吗?”
教授这才认可了他的说法,“也是,妹妹喜欢去那里玩儿。”
提到神的那个可怕的妹妹,就算是不太有人类感情的教授也感到汗毛微竖。
幸好,这次没有碰到。
“还有最近的人jsg事任免,她说不喜欢这个人……北部的传教进展也有点慢……”
白总统和总督在细碎地讨论着,一旁的警卫主动站远了一点,没有再继续听下去。
讨论结束,车辆向着港口驶去。
白令犀靠躺在后座上,打开随身携带一个小盒子。
里面是一张施夷光的照片,一根鸽羽,以及一枚小小的红色药丸,一看便知有毒。
他盯着这个药丸看了一会儿,恋恋不舍地盖上了盖子。
明明可以亲近她,却仍然要靠着这些东西来安抚自己渴爱的内心。
实在是太累了,他在单调的噪音里昏昏睡去。
再度睁眼时,他有点茫然。
他回到了总统府,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又好像变了。他的灵魂像是被一分为二,一个是现在的他,另一个是另外的他,而且年纪似乎大了很多。
坐在灰色的躺椅里,年老的他手里,是一个一模一样的药片。
如今这个世界里,觉醒之牢被摧毁后,一切关于施夷光的记录都消失了,人们对于她的记忆也奇异地消失了。除了他,已经没有人记得施夷光这个人了。
他仍然是奥金民主共和国总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仍然记得她的人。
毕竟,施梦琅和施雅娜110多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这种寂寞的感觉,他有时甚至怀疑过,她是不是真的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
这样的怀疑并不会持续太久,因为他深切地记得与她相处的每分每秒。
他还有一张她的照片,是她走过铁丝网之间,回头,美得像流沙中光彩迷离的珍珠。
在他如此长的寿命里,不知为何,其余的记忆都很模糊,实在无法在他心里留下丝毫痕迹,唯有她的记忆……
唯有她在的记忆,才能让他觉得自己好好地活过。
现在,他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毕竟,他早就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是今天突然进入他脑海里的,但导火索是上个月的那一天,他的手下抓到了安雨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