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1 / 2)
事实上,即使妈妈不说刚才那些话,他也完全没有勇气把自己想要退学重考的想法说出来。他无法想象,那将会是怎么样的一场天崩地裂。徐德亮会火冒三丈,说他不知好歹,有可能还会动手,这他倒是不怕,他怕的是管东红的眼泪,还有她的委屈,她的隐忍,她绵长不绝的哭诉,哭诉她的牺牲,她的奉献,她的不容易。这些都是债,她似乎随时都可以提起,而他则一辈子也还不清。
他失落地打开自己的日记本,写完了今天的日记。每当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声响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有了一点被安慰的感觉。这个世界上,他似乎只能跟这些纸推心置腹,它们温柔地张开双臂,迎接倾诉,像个真正的亲人一样。本子每次写完,他就再买一本新的。等到警校毕业那年,他已经写完了满满八个本子,正式参加工作之前,他独自去陵园给管东红扫墓的时候,他把那些本子都带了去,然后一本接一本地在管东红的墓前把那些日记全部烧毁。
“妈妈,现在的你应该可以看到我的心里话了。”徐歌说,“我从来都不想当警察。但是为了你,为了我爸,为了我舅,我当了。”他望着墓前的黑烟,他终于在妈妈面前说出了那番话,即使已经晚了。
书上都说,如果有什么东西是改变不了的,那就尽自己所能地去接受它。徐歌把这句话牢牢记住,它激励着自己,麻痹着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他在自己的工作日记里这样写着。
日子久了,他也觉得自己的洗脑工作做得不错,已经没人能看出来自己真实的想法,即使杜瑞通也没有。有的时候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真的如众人所期望的那样,真正地爱上了这一行。
工作里他耐心负责,敢拼敢闯,领导对他很是看好,不完全因为他是管志成的外甥。杜瑞通和康小冠也视他为榜样,只是偶尔,在面对着别人的表扬甚至奉承的时候,他会微微走神,会觉得心虚,觉得自己其实压根不配,这都是演出来的。
他决定跟杜瑞通谈谈,当初,撺掇杜瑞通当辅警的时候,他也是出了力的。但他看的出来,杜瑞通对这份工作也不是那么的确定。人家至少诚实,能直接说出自己心里的疑惑和迷茫。这点要比自己强得多。
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干妈秦育华就出了事,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悲伤吞噬了一切,所有的事情都得往后推。干爸和杜瑞通去奔丧了,自己也不能闲着。苗光耀的案子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他觉得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既来之则安之。”他对自己说,既然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他联系了肉铺的房东,决定还是要再去肉铺里看看。
卷帘门半开着,差不多到人的腰部,他敲了敲,没有人应,他钻了进去,铺子里很黑,明显是没有开张的样子,只有布帘后面似乎隐隐有光。徐歌问,有人吗?还是没人应。他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有一个纸盒子落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七零八落地都撒了出来,徐歌踩在了一本书的光滑的封面,差点摔倒。他弯下腰,想把书捡起来,却见有一个圆形的,钥匙扣一样的东西落在那杂志的旁边。他捡起来,看了几眼,突然觉得那东西有点眼熟,总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
他注意到角落的阴影里,苗春花瘫痪的丈夫还躺在那里,他不知道那人是不是醒着,但觉得总得过去打声招呼。他走到床跟前,男人的样子却让他吓了一跳,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一动不动,不像是还有生命的样子。徐歌的脑子嗡的一声,不详的预感逼了上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他猛地转过身。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握着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