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狼裘 月舞 动凡心165(1 / 2)
看不见雪的冬天从容而过。转眼便是二十余个日升月落,又到既望之夜。
焰灵谷南,湖畔某处。
岸边躺倒一人,狼裘加身,仰望皓月,偶尔咳嗽几声,喷出蒸腾雾气。
到底是冬天,虽不见雪,夜晚仍是寒凉。
那人手边一只青色剑鞘躺倒,划痕斑驳,卖相极差。
哗哗……
水声自湖心响起。
月华粼粼,簇拥着鲜红长袍,荡漾间浮出水面,朝狼裘而来。
忽而灵力涌动,淡红光晕随衣衫出水,渐覆周身。
一阵更浓的雾气自衣衫之下蒸腾而出,落地散去,徒留清新衣裙。
此女脚尖轻点,飘落狼裘身侧,素手舒张,轻梳润湿青丝。
没戴兜帽,红纱依旧,一只红色绣鞋伸出,轻踢狼裘腰腿,“轮到你沐浴,快些清洗这身血腥,免得有人闻味儿追来。”
狼裘十分不耐,“咳咳,冷,不洗。若非你弄这破衣裳又腥又臊,何来味道?”
他鼓涌着挪开一尺,捡起残破剑鞘抱在怀里,盯着满月猛瞧,心思不知飞到何处。
红袍并不放过他,素手泛起轻微光晕,热乎乎,烘干秀发。
用脚尖挑起小石子儿砸落他额头,撞出西瓜没熟的声音,“谁让你如此没用?还修炼之人呢,风寒频发。我哪次治好以后,你坚持过两日?这狼皮虽味道差些,胜在暖和。否则,你焉能活到今日?”
狼裘紧了紧衣领,“咳,这不是风寒,是逆转气血太甚,伤及体魄。翻过那座山丘,即是焰灵书斋地界。过了今夜,咱们分道扬镳。”
语毕愈发缩了缩脖颈,似乎很冷的样子。任由剑鞘滑落一旁,不再理会。只有一对儿小眼睛嵌在苍白浮胖的脸上,凝视夜空,丝毫不转。
开口喷出热气,自眼前徐徐升起,淡化,冷却,终究消失……为眼中恒月披了层朦胧羽衣。
红袍问道,“现在赶我走,似乎有些晚了。此处既是书斋地界,我们两个恐怕难以从容离去。还是说,你怕连累我,才提分手。”
狼裘眉头紧锁,“半月以来,哪次不是我藏得好好的。你拖着大红斗篷,站在光秃树枝上招摇。唯恐路人看不见,迎风招展,搔首弄姿,想方设法暴露行迹。”
红袍将干爽青丝藏入兜帽,“哼!那你说,我跳得美么?那可是教内举办祭祀大典时才难得一见的祭舞。”
她捏起不知何时涂抹指甲的葱指,由手腕开始蜿蜒灵动,缓缓带起全身衣袍辗转。
尤其顺畅地转坐为立,绕着血腥狼裘,步履开合,漫舞清扬。
狼裘捂住脑袋,扭来扭去,此时此刻,他只想静静赏月,“美,可美了,美得冒鼻涕泡!能歇会儿么?等会儿熊哥说不准会惹来不少人,你不若暂歇,保存体力,以备万全。”
红袍收束姿容,重新找了处毗邻之地挨紧落座,忽而问道,“那你说,是我跳得美,还是罗绮跳得美?”
红袍兜檐下,狭长眼角闪过狡黠光芒。
狼裘掩映中,瑟瑟发抖的某人不以为意,直勾勾盯着银白月轮,仿佛那里随时会掉下一只嫦娥。
随口敷衍道,“你美,你最美。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天心。我更喜欢初见时,你手狠话不多的样子。”
天心怒骂,“油嘴滑舌!果然,教内典藏写得没错,男人皆是喜新厌旧,骗人的鬼话张口就来!”
言辞讥讽,犹不解恨。
一双红色绣鞋齐出,踩得狼裘横滚数尺,险些落入湖中。幸而关键时刻用剑鞘勾住一块不小石柱。
林楚凡索性不再回去,鼓涌几下,倚着石柱望天。
天心怎会轻易放过他?
蹑手蹑脚来到石柱另外一侧,学他姿势坐下,望月。
很对称的布局,若衣着与身高协调些儿,说不定会更好。
天心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说的,可是真话?”
林楚凡气若游丝,“咳,你就不能恢复一下,之前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么?其实,我没见过她跳舞,所以说,你跳得比她美,是真话。”
天心追问,“你们不是,夫妻么?她怎连个舞都不给你跳?”
红袍袖筒内两只素手纠结在一起,分不清是谁在捏谁,左手,右手,都是她自己。
原本打算将他送到安全地点,立时回宗复命。可惜事与愿违,接连遭遇围追堵截。
路遇士兵已是最好情况,打得过也逃得脱。若遇到些亡命游侠,全身而退竟成奢望。
她自是不怕,惹恼了便一把火烧个干净。只是这少年,起初几日还好,之后每况愈下。即便有冰熊看护,战力仍大不如前。
内有天纹藏器于身;中有心疾连喷逆血;外有追兵锲而不舍。
还好,他发热没烧坏脑子。
日前,当着祝光明、柳槐枫的面,抛出那瓶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的‘通脉丹’。竟引起好大一番争抢,二人一熊趁机突围,逃出生天。
他们盘算着,接连十余日辗转,可去之处都已去过。山林外围已被层层封锁。索性反其道而行之,转起锐角弯道,斜指焰灵书斋。
用冰熊的话说,叫什么灯下黑?也不知什么鬼点子,灯下只是昏暗些,灵力入目,总能看得清,哪里黑了?
林楚凡忽变声调,“你是来揭伤疤的么?我没警告过你,遇到罗绮不要提闻无声么?”
严肃的语气惊醒走神的红袍。
后者委屈皱眉,跳舞而已,与闻无声何干?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看你重病的份上,饶你这次!
石柱另一侧,另有言辞飘来,“想必你也认定,我命不久矣。所以这几日突然转性,一反常态地和善友好,更费心跳那劳什子祭舞。似乎,已经有决断?不妨说来听听?我作为当事人,知情权总是有的?”
夜,突然很安静。
此处无风,但闻月华与湖面相拥,如果光有声音的话。
红袍措手不及,隐隐有些怀疑,此时会否是天纹溜出,占他心神,才如此敏锐机智。
天心支支吾吾,“我,此行,是受子曦之邀,彻查宛天华之死。时间,地点,杀人动机,你皆是不二人选。虽然中毒一事可解除嫌疑,但不代表天纹不会借你之手。”
“哼!呵呵,哈哈哈……咳,咳咳……”
林楚凡气笑,又因气喘变为咳嗽。却仍无法遏制讥讽嘲弄之气缓缓散开,铺满整个湖面,乃至更远。
及至客串平息,沉吟道,“既然旧事重提,我也问一个,当日问过子曦的问题。
笔墨山死了老东西,自己查不到凶手,是他们废物,活该受死。你们神谕教挺个热脸贴……又为什么呢?莫非,你们服侍的天神也动凡心,喜看书了?呵,咳咳……”
红袍之下,心里泛酸。
林楚凡喘息几口,坚持问道,“还有,这结论如何下?子曦的用意,不难猜测,无非是找我替罪,撇清神谕教之责。 可若定性为天纹所为,那神谕教如何独善其身?或者,这不过是借口之一。你们终究是要收回天泪,甚至,封锁那什么,茶杯在宫中的消息。亦或,你们也同意天纹转生?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