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1 / 2)

「葛葳啊葛葳!你可千万得想清楚,到底是八二三,还是八三三!?」

就像以往,她一紧张就开始自言自语,外加自怨自艾。

难道她真的不适合吃这行饭吗?这是她开业半年来,唯一成功接下的第一笔生意,结果此刻,她却因记不清房间号码而愣在这儿。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明明「跟」得好好的,偏偏来了个问路的,破坏了她的计划。

她不能搞砸,绝不能!

这不仅攸关她的肚子,更关乎她的自尊、能力和梦想。

梦想?没错!

矢志成为全市,甚至全世界最最伟大的女侦探,是她葛葳这辈子最大的梦想。

当然,调查外遇是她最不感兴趣的一类case,但在根本无从选择之下,她只有接了!

「管他八二三,还是八三三,如有必要,也只有一间间去试了!」

打定主意,她立刻毫不迟疑地往前走,走过转角,不期然地迎面走来一个女人。

以从事征信工作的本能反应,葛葳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瞧她头顶着一宽边大红帽,脸上戴着一副大得足以遮住半张睑的黑色墨镜,根本让人看不清长相——葛葳立刻作出结论,她八成是背着老公出来偷情的,否则何必如此掩人耳目?

与她错身而过,一股刺鼻的香水味迎面扑来,浓烈得教葛葳忍不住皱起鼻头,屏住呼吸。

哦一一她真想告诉她,太浓的香水味是会呛死人的!但她没有,因为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待办。

深深吸了口「干净」的空气,她再度向前走,率先来到八二三号房门前,她决定碰碰运气。

她把耳朵附在门板上倾听力听不真切;她伸手小心翼翼地试转门把,没想到只轻轻一转,门就开了。

「宾果!」

她低喊一声,直觉知道自己摸对了门。

哈!她葛葳确实是有点天赋的,看来,她「鸿图大展」的日子即将来临,她将成为全世界最伟大的超级女侦探!

透过窄窄的门缝朝内窥探,房里空无一人,只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自浴室里传来。

敢情他们猴急成这副德性,连门都来不及锁,就忙着鸳鸯戏水去了?

「真是天助我也!」

她闪进房内,立刻闻到方纔那股呛鼻的香水味。

天啊!她忍不住暗暗呻吟,难不成这饭店处处充斥着这种味道?为什么这难闻的味道会如影随形地紧跟着她?

强忍住恶心欲呕的感觉,葛葳悄无声息地朝浴室前进,并紧握手中的相机,随时准备一股作气地拍下雇主所要求的证据,好回去复命。

浴室门半掩着,她再次为自己的幸运而窃喜,今儿个幸运之神始终眷顾着她,事情顺利得超乎她的想象。

她躲在半掩的门扇后,熟练地将眼睛贴在相机镜头上,随时准备接下快门——但,一切美好的期望,却透过镜头化为乌有。

浴室里空无一人?只见强劲的水势自莲蓬头激冲而下,发出哗啦啦的水流声。

移开相机,葛葳骨碌碌地转着眼睛四下梭巡,最后将视线定在浴缸里——天啊——那是什么?

谁会在饭店里杀猪宰羊?

那黑色的毛发不像是动物,倒像是……霍然了悟的葛葳就像被魔术棒定住一般,全身忽地动弹不得。

哦一一浴室有人,但却是个死人!

她想跑,但两条腿却虚软得似风中柳絮,颤抖得连站都站不稳。

她全身的血液彷佛在瞬间凝结成冰,一股透骨的寒气自心底窜起,疾速蔓延至全身每一个细胞,那沉重的压力几乎将她淹没,使她透不过气来……强烈的恐惧侵袭着她,葛葳扯开喉咙,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啊——啊——」

她不断地尖叫,再尖叫……渐渐的,她的意识变得模糊而空白,眼前蒙上一层黑暗……她的灵魂也终于得到了短暂的解救。

一向人声嘈杂的刑事组,如今却一反常态的安静无声,一伙干员正群聚在组长办公室门前,聚精会神地贴耳倾听。

极为讽刺的,反倒是待在门里面对指责炮轰的当事人,仍是一副漫不经心、无关紧要的模样。

「陈皓,你到底要搞到什么地步才甘心?你明明知道局里已经接获够多对你不满的投诉了!」季芸激动地叫嚣,和陈皓的冷静自若恰成明显的对比。

「我不在乎。」

「我在乎!」她恼火地瞪着他。「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组长摆在眼里?」

当然没有!他陈皓绝不会让一个女人骑在他头顶上,再则,他自认自己所做的一切并没有错!

「我叫你暂时别碰黑狗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从命令!?」

他冷冷地反驳:「我跟他冤家路窄,是他自找的。」

季芸无奈地跌坐回椅子上,对于他的说辞,她无力反驳。据太保报告,黑狗的确是陈皓在执勤时无意间碰上的,是对方先有意挑衅,而陈皓当然乐意奉陪。

黑狗是有名的黑道人物,陈皓已经盯了他好久,两人早看彼此不顺眼。

「好,就算这是黑狗自找的,但你也没必要下那么重的手吧!」季芸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验伤报告。「你把他打得重伤住院,肋骨断两根、双手脱臼,脸肿得连他家人都认不出他来!现在人家要告你,你怎么办?」

「悉听尊便!」陈皓仍旧不为所动,非但没有一丝悔意,反而还有满心的不甘。「像他那种人渣,少一个是一个,没打死他已经算他走运了!」

季芸无法忍受地翻眼向天。

「拜托!你当自己是什么?『执法先锋』?还是什么『罪犯终结者』?别忘了你是警察,不是明星,这更不是在拍电影!」她已忍不住改用哀求的口吻了:「我拜托你,别再那么冲动了,行不行?你有没有想过,再这样下去,你可能会被调到某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去!?」

当然,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无论陈皓捅了多大的漏子,她也会设法挡下来;因为,她不希望他离开她……她悄悄打量着陈皓那刚毅有形,比陈列在美术馆中的古希腊战神雕像更英俊、更能震撼人心的脸庞,季芸的心立即溢满似水的柔情。

他那如鹰般锐利有神的双眸,令男人不寒而栗,却令她为之着迷;他那正义凛然、嫉恶如仇的男子气概,虽然屡屡带给她不少麻烦,但私心里,她对他欣赏、佩服得五体投地。

表面上,他们水火不容,但事实上,她冷漠的心早为他融化、燃烧。

她季云,一个比大多数男人更强悍的女人,却没有胆量对他表白心迹。

这将是一个她永远鼓不起勇气说出口的秘密。

「如果你怕被我连累,大可写报告要求调走我。」

他那满不在乎的态度,再度引得她勃然大怒。「你少在那逞口舌之快!哪一天你真被调到乡下去,甭提什么打击罪恶,我看你只有寻找失踪牛羊的活好干!」

陈皓正准备反唇相讥,季芸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她立刻抓起电话。「局长!是,我是季芸……」

接着,她的脸色时而凝重,时而疑惑,低声回答了几句,又静默了下来。

陈皓暗暗观察着她,他猜测,或许是上头做出了对他的处分!

「是……我知道……我会处理!」最后,季芸甚是愉快地挂上了电话。

陈皓露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说吧!他们打算怎么处分我?」

「算不上处分。」她微顿,又接着说:「八号分机传来消息,『XX饭店』发生一起命案,由你们第二小队负责。」

陈皓忍不住提醒她。「我手边还有几件重大案子待办。」

季芸未加理会,只是径自走向门,一把拉开门——接着,她眼见自己的手下,一大群虎背熊腰,昂藏七尺之躯的刑事干员,却像耍宝的小丑似的,前仆后继地跌了进来,就像被一球击倒的保龄球瓶,全部跌成一堆。

「你们在干什么!?」季芸发出如雷的怒吼,连自己的耳膜都被震得隐隐作疼。

几个大男人纷纷因偷听被逮个正着而面红耳赤,唯有小林因被压在最下面,发出疼痛的哀嚎。

季芸几欲喷火。「小林和太保留下,其它的都给我——出去!」

几个大男人匆匆地退了出去,谨慎地带上了门,只求能就此阻隔季芸冲天的怒火。

太保一把拉起小林,又偷偷朝陈皓使了个眼色,发出疑问,但陈皓只是耸肩以对。

「你们给我听着!『xx饭店』发生了命案——」季芸朗声吩咐:「陈皓和小林立刻赶去处理,而太保——」

「太保和小林去饭店。」陈皓不以为然地打断她。「我要去办何彪的案子」

「到底我是组长,还是你?」季芸极具权威地再次下达命令。「陈皓和小林赶去饭店,太保跟我去查何彪,至于你们手边其它的案子,先交由第三小队去负责。」

「你说什么?」陈皓激烈地抗议:「你凭什么把我的案子移交给别人,而要我去办极可能只是自杀的这种小案子?」

季芸根本不理会他。「我传达的已经够清楚了,立刻分头去办!」

「是!」

太保和小林点头称是,但陈皓却仿如挣脱枷锁的老虎般,冲向季芸,忿怒地咆哮:「你无权这么做!那些案子是我的,是我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查出点头绪的,你无权在这种时候要我放手!」

他一副龀牙咧嘴,想将季芸生吞活剥的模样,吓得太保和小林只好一人一边紧紧地拉住他,免得陈皓在冲动之下,做出殴打上司的罪行来。

季芸倒是毫无畏惧地面对他。「我当然能,因为这是上头的意思。」

就她私自以为,这是很完美的解决办法,陈皓必须冷却一下他过剩的斗志。

「我想你心里明白,上头很不满意你最近的表现,所以决定指派一些比较单纯,不足以令你冲动的案子给你。」

「我冲动得正足以破案!」陈皓再一次对着她嘶吼。

「别对我吼!」事实上,她自己也在吼。「这是上头的意思!你也不想想,自己已经惹了多少麻烦,被记了多少过!不仅你升不了职,连带地拖累了上头,你知不知道!」

「你们求的只是升官发财吗?」陈皓嗤之以鼻,打心底瞧不起他们这种「功利」心态。

「我们不是,我们跟你一样想为民除害,打击罪犯,但你那种激烈的手段,却不是别人能接受的。」

「别人是指谁?你?或者是局长、署长?还是指无辜的受害者?」陈皓眼眸闪现出钻石般坚定的光芒。「我只想帮助善良、无助的老百姓,让他们免于恶徒的侵扰,我不在乎手段有多激烈,更不在乎能不能升得了官!」

「警察是一个专门维护正义的组织,我们必须比别人更守法,如果每个警察都跟你一样崇尚以暴制暴,这个社会便会乱成一团的,你知不知道!」

「组长说得对。」小林赶紧打圆场,架着陈皓离开。「饭店命案也是人命关天嘛,咱们先赶过去再说……」

临出门,陈皓又不甘心地回头斜睨着季芸,口出讥讽:「我只希望你在升官发财之后,不会因为良心过不去而寝食难安!」

看着陈皓离去,季芸疲累地叹了口气。

她绝不是陈皓所说的那种人,她也跟他同样有一颗嫉恶如仇的心,只是她无法认同那种以暴制暴的行事方式。

唉──或许他们谁都没错,错只错在理念的不同。

她只担心,像陈皓那种刚正不阿的个性,很可能会替自己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记者现在所在的位置是『XX饭店』,观众可以由镜头清楚地看到,命案现场已被警方所封锁,但据可靠消息指称,死者很可能是『冠亚实业』的负责人──欧阳雄。欧阳雄拥有全东南亚最大的制糖工厂,平日乐于公益,曾将私人产业捐赠予政府,用来作为运动场地之增设,并于年前有意进军政坛而广受注意。目前全案正由警方严密侦办中,详细报导请收看本台的晚间新闻。」

一连串极专业的报导后,关伟杰朝镜头弹了下手指。 「OK!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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