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7(1 / 2)
黄昏。
和阿香一同扫完了全铺子的风寻暖,把木屑全倒扎成了一麻袋一麻袋。收拾妥当后,准备和几个学徒扛着送往灶下当燃料。
邢恪无言地看着她忙碌勤劳的身影,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还好吗?
不对,她现在没少腿缺胳臂的,打扫的动作比谁都还要勤快起劲,若问这个,她回答的肯定是“我很好”。
那么……嬷嬷骂了你吗?凶了你吗?
不行,这么问法,分明令她难以做人,教她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他一时踌躇,徘徊犹豫良久。
罢了,还是上前去,直截了当告诉她,要她放宽胸怀,安心在邢家住下!
“好,就这么办。”他释然地松了口气,便要抬起头走向她,这才发现——眼前哪里还有半个人?
春夜,月明星稀晚风凉。
洗去白昼通身臭汗,沐浴过后一身清爽的风寻暖,身着短绸俐落衣裳,手上捧着颗夹肉馒头,身畔搁着粗碗装盛的热汤,便这么坐在廊下啃将起来。
此刻的她,就像个随遇而安、惬意可爱的小丫鬟,哪里还有半点娇娇大小姐的款儿?
找了四处忙碌打转得像颗小陀螺的她一整晚,邢恪最后终于在月光掩映的花廊阴影下,找着了她。
他澄澈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异样的温柔。
她堂堂一个千金大小姐,却委屈自己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店铺宅院里头当学徒,天天净干活儿,三餐不过粗食温饱……值得吗?
何况他已经说明白了,邢家雕刻祖艺向不传于外,所有邢家老师傅们刨制棺木的工艺一贯精妙,但唯有棺上绘饰雕纹的画龙点睛之举,皆由邢家子弟着刻,素不假他人之手。
所以她的请求,他终究无法答允。
凝视着她疲倦地咬着馒头的模样,他心下一动,默然地转身离去。
风寻暖一口一口啃着馒头,一口一日配着热汤,可还是难敌连日来腰酸背疼的疲惫,只吃了一半便搁了下来。
流光似箭,眼一眨,她都进邢家上工半个多月了。眼看宝娇公主的花轿两个半月后就得制成,她却连半点进度也无。
甭说开始学雕刻了,公子连正眼瞧都没瞧她一眼,又哪里有机会能瞧见她的真心,看见她的诚意呢?
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的,所以想什么、做什么就得处处碰壁,纵然有满腔热血雄心,也只能被人当笑话看待吗?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只怕爹爹也从来不寄望我,”她自嘲地苦笑了起来,闷闷地道:“说不定他还高兴着我人不在家,不会在坊里多嘴瞎出主意呢!”
在这里天天吃苦耐劳,她不怕,她甘之如饴。
她只怕风家轿务没参与,邢家雕刻又学不上,到最后落得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一想到这儿,她就更没胃口了。
就在此时。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绕鼻而来,她怔了怔,情不自禁寻找那香味来处。
才一抬头,就见一碗热腾腾喷香的热粥在眼前。
“大公子?”她呆住了。
邢恪对着她微笑,捧着粥碗在她身畔坐下。
“大公子,你怎么……”她眨眨眼,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这粥很好。”他不由分说递进她手里。“吃吧。”
“这是……给我的?”风寻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怀里的粥,惊喜地望着他,喉头陡地哽住了。
他怎么知道她没胃口?
“金华火腿和老母鸡熬下的,滋补元气……”他顿了顿,有些尴尬微窘,清了清喉咙后才道:“尝起来的滋味也挺好的。”
“谢谢你。”她脸儿红红,低下头闻着阵阵香气,还未人口,心窝已是一阵温暖。
“那么你……就慢慢吃吧。”他有些不自在地起身。
别走!
“等等!”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在他回首月光投注的一刹那,又害羞地缩回。
可电光石火间,邢恪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心儿卜通卜通狂跳,背脊窜过一股陌生的酥麻栗然。他的手掌虽然冰凉依旧,却令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悸荡和出奇的安心。
“呃,我是说,小心粥撒了。”邢恪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握着人家姑娘的小手,急急松开了手。“你、你拿好。”
她望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噗地一笑。
他一怔,有些傻了。 “公子,”她双颊嫣红,心儿不知怎地甜丝丝起来。“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