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病房奇梦603(2 / 2)

听到了包座战斗时,广东兵那听不懂的嚣张叫骂;

听到了百丈关战斗失败后,追击而来敌人得意的招降声。

听到了马丹来看望重伤的自己,似嗔实喜的眼神,离开时唱的歌声,高亢而深情……

听到了杨雪萍在百花洲公园轻声的歌唱,她的江南小调,如春风,絮叨在耳边……

一幅幅画面出现在吴克刚的梦中。

有韩三叶军装严整,穿着系着绣球的草鞋,站在长江边;

有自己在徐允士、胡洪疆身边,拿着军号,号声穿透了川东北的山岳,唤醒那些纯朴善良灵魂的抗争;

有自己无比挚爱的熊发司令挥刀冲向敌人,冲出黑暗,8纵队号兵们整齐的军号声,驱散了黎明的黑暗,迎来辉煌的曙光;

有陕北抗大学校的号手,站在台前的号声,余音不绝,荡气回肠。

有自己初到老六团时给阿嫩、阿彬、小泥鳅们上号课,他们那惊喜渴盼的眼眸;

他笑着,听陶铸儿老师教自己在兄妹识字;

他笑着,听洪道代表给自己讲穷人为什么饥寒的原因;

他笑着,听刘大传将军讲课,抗大的教室真干净;

他笑着,听纯德、平江、雨点,唔,还有马云,给自己讲到新部队工作的乐事;

他笑着,听茜儿和俊儿,搂着自己的颈,讲他们办家家时,给三舅舅留了饭的,小嘴里的奶气喷得自己醉了;

小泥鳅已成为江抗任何人不敢小瞧的老兵,多次的战斗经历,已成为江抗一个小传奇,已经具有非常敏感的直觉。

迷迷糊糊中,他被异常的气氛惊醒,他惊慌的看到,自己的首长,钢铁般刚强的汉子,闭着的眼睛里溢出了两颗豆大的泪珠。

那两颗泪珠在他的眼皮外的眼眶,随着他的呼吸,滚来滚去,久久不掉。

吴克刚睁开了眼,军号声还在耳中嗡嗡作响,见到了这么多的好战友,他难舍难分,索性闭上眼,追寻、沉醉于刚才的梦。

房外隐约传来牛羊归圈的声音,他再次睁开眼,窗外射进来的日光,已经斑驳。

真不愿醒啊!

吴克刚起床,慢慢地在室中踱着。现在各连队干部缺口很大,军事干部好一点,有文化而又有军事指挥能力的政工干部奇缺,对江抗这种新发展起来的部队,政志工作对于部队稳定,尤其重要。东路军政委员会,决定从战地服务团中抽调大量文化水平较高的学员,到连队任职,有武装工作经验的任指导员,没经验的当连队文书或者文化教员,待成熟后,再任指导员。可不管任什么职,下连队前都需要进行一次培训,原来自己愁死了,现在刘大主任来了,让他去办,我还是干军事上的活。

“司令……副团长。”

一个微弱的声音透露着惊喜。

吴克刚冲到床边,按着谢阿彬,手指自然的搭在他的脉搏上,感觉急促亢奋得异常,这是回光返照。

“司令,您是老虎,我是小老虎,我不会死吧?”

“怎么会?阿彬,你是福建人民的好男儿,闽东红军的骄傲,畲族的雄鹰,中华民族的抗日英雄,好起来吧?我们一起杀鬼子。”

谢阿彬苍白的脸上,艰难地挂上了满足的笑容,口中再也说不出话了,只是用无比留恋的望着吴克刚和蓝阿嫩、小泥鳅,眼神渐渐地淡了。

谢阿彬死了,死在了吴克刚的怀中。

他被一块弹片钻进腹部,感染,在持续数天的高烧中整日整夜的挣扎,终于在这个夕阳西下的时刻,走完了他短暂的人生道路。

他的手中死死攥着一支铜黄色的号嘴子,攥着他作为一个号兵的荣耀。

吴克刚抱着谢阿彬,望着他的面孔,一动不动,来抬阿彬去安葬的战士,不敢打扰他,静静地站在一边。

蓝阿嫩痛哭一场后,见吴克刚情绪异常,仍抱着阿彬不松手,才推了他一把。

吴克刚醒了,抹了抹脸上的泪,抠出自己的号嘴子,没用小泥鳅递过来的号,而是爱惜的拿过阿彬遗留在床头的军号,安上号嘴,吹了一曲军号,也是敬礼谱,给烈士谢阿彬送行。

在低沉的军号声中,谢阿彬的遗体被抬出了病房。

有重伤战士呜咽:“我们吴司令定是天上的白虎星下凡,能够在死时得他吹号送行,值!”

没人取下谢阿彬的号嘴子,号嘴子是司号兵贴身保留的,军号会换,但是号嘴子不会换,无论是调换兵种,退役,或者牺牲,号嘴子仍然可以留着,成为私人物品,成为纪念,成为永不停歇的乐章,一直嘹亮在司号兵的耳畔。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