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你要伫立挺拔一生...28(1 / 2)
一周后,二人保送事宜尘埃落定。
盛夏暑日,梁净慈结束大学课程返回南锡,途中经过糖水铺,远远看到裴义——保送后他没再去学校,帮奶奶送起外卖,酷暑天糖水沙冰卖得很好。
梁净慈在远处看了他许久,而后鬼使神差让司机停车,下了车。
“裴义。”
他身上都是汗,拿手臂挥掉额头的汗,看到他时很惊喜:“净慈哥,你不是在北京上学吗?”
“刚放假。”梁净慈微笑着,“阿生托我来找你。”
“啊?”裴义一愣,看手机并未有未读信息,“是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上回你们获奖的事,要去趟学校。”梁净慈说,“走吧,我带你过去。”
裴义虽觉奇怪,但也足够信任梁树生的哥哥。
更何况这日头那样晒,净慈哥干净的衬衣领口也洇开一处汗渍,裴义过意不去,忙跟着梁净慈往车边走。
可当拉开车门,看到得体西装制服的司机,看到真皮坐垫,他还是停住了动作。
“净慈哥……”少年的自尊心在这一刻如蝴蝶翅膀轻轻震颤,“我这衣服脏,你能不能稍等我,我回去换身干净衣裳。”
“不打紧,怕是急事,上车吧。”
于是,车向着学校方向驶去。
出于礼貌,裴义只坐了一点点位置,脊背僵直,又因担心头顶汗湿的发会弄脏车顶,低下脖颈,姿态实在不自然。
他近乎讨好地恭维道:“多亏了净慈哥,否则我都没机会坐这么好的车。”
梁净慈挑眉,睥睨:“阿生没带你坐过?”
从未有过。
大概是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他们之前通常都是骑自行车。
裴义感激他的细腻与照顾,但此刻梁净慈的话语却流露出高高在上的意味,裴义低头轻声:“没有的。”
梁净慈笑:“那我回去该说说阿生。”
到一中门口,裴义跟着梁净慈往里走。
当眼前出现空旷的游泳馆时,裴义终于察觉不对劲,疑惑地回头:“净慈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梁净慈回身将门锁上,裴义试图去开门,动作间手臂和身上的汗都蹭到梁净慈,黏腻湿热。
他终于嫌恶地皱起眉,一把将他推倒。
自幼妈妈就告诉他,他的人生必然会一生顺遂,而那些蝼蚁脆弱不堪,不值一提。
他忽然想起年幼时有一回过年,奶奶养的一只比熊犬生了一窝,送给他们俩孙子一只,很可爱,他有段时间特别喜欢那只小比熊。
可三个月过后,小比熊有了远近亲疏,平日最爱黏梁树生,趴在他腿上半天都不下来。
梁净慈便不再喜欢小比熊了,再后来,甚至厌恶。
有回他心烦意乱踢了比熊一脚,犬齿意外划破皮肤,妈妈以为狗咬了人,他也没解释,任由妈妈嚷嚷着坚持要将狗扔掉,说咬了人的狗不能再养。
梁树生不肯,但也无法,那时候他太小了,于是很快,
那只小比熊就被妈妈处理掉,再没出现过。
此刻,裴义就像那只被随意丢弃的小狗,是脆弱不堪的蝼蚁。
梁净慈想给裴义一点教训。
告诉他,像你这样的人,根本连骄傲都不配。
梁净慈弯下腰,目光讥诮:“裴义,我真的很讨厌像你们这样的人,自以为抱上阿生的大腿就妄图改变人生,不自量力,可笑可怜。6()6?6&?&?6()?()”
“我没有,你让我出去!()?()”
“像你们这样的人,就该好好待在老鼠阴沟,区区一个保送算得了什么,竟能让你这种人走进梁家老宅的大门。()?()”
梁净慈冷笑,终于露出张牙舞爪的丑恶面目。
他知道他真正想要贬低耻笑的并不是裴义,而是梁树生,也或许都不是,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安慰——保送并不意味什么,爷爷奶奶的偏爱也并不意味什么,梁树生不可能剥夺他的什么,你看,他那样轻易地就可以将人彻底踩在脚底。
可裴义依旧直视他。
这倔强执拗的目光让他更加生气。
“净慈哥,我没想到阿生的哥哥会是这样子的。()?()”
他说了这么一句。
话中的比较意味让梁净慈一下恼红眼,抵着他肩膀往后用力一推。
裴义猝不及防,脚下一滑,跌进泳池里。
他没学过游泳,而这一处是深水区。
其实如果他能稍微镇定一点,或许是可以站起来的,但他只下意识地不停扑腾,脑袋一下下没入水中,鼻子、嘴巴都不断呛水。
他拼了命的挣出水面求救。
“救我……咳、咳咳,救命……!”
而梁净慈就站在台上,看着他。
如掌握生杀大权的神。
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看戏般看一条生命的流逝。
这一刻他又想起童年那条小比熊,妈妈差人进屋捕狗时它也发出了尖利的叫声,特别刺耳,特别爽利。
梁净慈一直觉得。
他那些最邪恶的念头都是在这一刻才产生的。
裴义这样的人,死了也不足惜,可以梁树生的性格必然会疯狂,而他一旦展露错处被学校处分,他这段日子出尽风头的保送就彻底泡汤。
梁净慈就这么站在泳池边,看着裴义最终连求救都没有力气。-
“关于那天,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警察打电话给奶奶时,我刚到糖水铺,还在奇怪今天裴义送餐怎么回得这么慢。”
夜风吹拂过他的发,黑睫在他眼下拢下一层阴影。
林遇青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故事。
却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梁树生会和梁净慈那样水火不容。
她唇动了动,轻声问:“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梁净慈做的吗?”
他摇头:“学校游泳馆平时不开放,监控是坏的,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有怀疑过是梁净慈做的,尽管很疑惑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赶到派出所时,警察正问询梁净慈。
他说,是裴义托他开车送他去学校,他也没看到裴义
掉进水里,大概是在他离开后才因贪玩下水的。
可梁树生知道他不会游泳。
于是他又去找了梁净慈。
“我是骗了警察,但阿生,我不是故意的。”
梁净慈声音轻颤,“我也不会游泳,我、我不敢去救他,我犹豫了,我不敢告诉警察这些……等我终于鼓足勇气要下水时……他已经不动了。”
梁树生双目猩红,眼下是一夜未睡的青色。
他喉结动了动,很艰难地问:“裴义最后,有说什么吗?”
“他说救命,他求我救他。”
梁树生一顿,抬眼。
梁净慈忽的一改方才的慌张害怕,大剌剌笑了下:“阿生,他真的很怕死,可能觉得自己的人生好不容易要改写,却死得这样轻易……”
话音未落,梁树生一拳砸在梁净慈脸上。
他浑身肌肉贲张,骑在梁净慈身上,一拳、一拳,极为用力地砸在梁净慈脸上,眼底都是血丝,猩红着含着泪,垂眼看人时却又冰冷得根本不像是在看活物。
这件事最终完全超过梁净慈的预料。
他没想到会把自己差点搭进去。
那天,救护车和警车同时赶来,汽笛声响彻天空。
他被抬上救护车时浑身是血。
梁树生被带进警车时同样浑身是血。
梁净慈意识散尽的最后,一嘴的血,却依旧强撑力气对梁树生说了一句话——
“阿生,你的未来,扭转了。”
保送名额被取消。
他被舒昭起诉。
被关入少管所半年。
……
说到这时,出租车停在御水庭外。
两人踩着秋日的梧桐枯叶进小区,没说话,很安静。
林遇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他。
难怪她过去总能从梁树生身上感受到一股浓重的矛盾感,他并非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似乎也本不该混迹在那些声色场所,交那些狐朋狗友。
他本该是光荣榜上遥遥领先的第一,却跌入谷底,抽烟、喝酒、打架,放纵堕落。
他的未来,的确自那一日起,急转直下。
“阿生。”
他回头。
“所以这就是那天你为什么会说,你过去也总想为什么人生总那么不公平吗?”她轻声问。
就像裴义和梁净慈。
就像他和梁净慈。
明明一切都是梁净慈的错,舒昭即便再偏袒梁净慈,又怎么能起诉明明什么都没错的梁树生,怎么能那样偏心那样不公平?
明明过去的梁树生是那样优秀,他本该是天之骄子。
“都过去了。”梁树生淡声,“到后来也就不重要了,我也不在乎他们的爱了。”
林遇青忽的鼻子一酸。
她父母离婚得早,几乎已经淡忘父亲的模样,而妈妈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忙于生计似乎也没空爱她,这导致她对爱意的需求格外淡薄。
而梁树生呢,他和梁净慈生活在一起,时时刻刻感
受到父母的偏心与忽视,所以才会早早搬出来独居吧。
“我小时候的确时常疑惑,父母为什么都喜欢哥哥,却不喜欢我,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我幼时是被老爷子带在身边养大的,难免在朝夕相处中产生亲疏偏爱,后15?╬?╬15()?()”
梁树生声音很淡,在风中一吹就散。
这是林遇青第一次听到他称呼梁净慈“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