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他可以为了她去死11(1 / 2)

裴家与戚家相距并不甚远。

又一盏茶的工夫,马车缓缓停落,她在佩娘的陪同下走入瑶雪阁。

寝阁内早早燃了暖香,乍一推门,便有暖雾沉沉,盈盈拂面。

佩娘去给她热了个汤婆子。

轻咳两声,戚师师抬手屏退左右侍人,独留荔枝还盘在罗汉榻上,小家伙眯着眼,正睡得香甜。

听见声响,荔枝被吵醒,眼睛懒懒地眯成一条缝儿。

它看着,戚师师将手中玉佩小心翼翼地收好。方方正正的一只锦匣,其上绣着精致的云纹图案,少女手指纤长,将梅花玉佩放入锦匣中,片刻后,又往里面塞了一张字条。

字条之上,娟秀的四个簪花小楷:

——吾夫俞章。

雪停了,雨声却更大了些。漫天的雨水冰凉如注,冲洗过戚府的飞檐瓦甍。

她心事重重地坐回到软榻之上,侧身将风灯点燃。

少女低垂着眼睫,听着雨声,只觉心中堵闷,连一贯讨喜的荔枝都逗弄不起她的兴趣。

哗啦啦的雨声,一更接着一更,将灯火浇得明灭恍惚。

戚师师望了眼窗外。

她知晓,即便如此大雨瓢泼,那人也定在暗处,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少时间,她终于轻唤一声:

“朔奴。”

雨打残枝,窗台上兀地投落一段颀长的影。

少年的影子被风雨捶打着,于她窗前抱拳。

一副听命于她的架势。

灯雾烟煴,落在戚师师眼睫处。不知过了多久,仿若有一声轻叹,于窗台之内徐徐化了开。

隔着一扇窗,姜朔听见自房内传来的话语。

“朔奴,从今往后……

我们还是避嫌罢。”

轰然一道雷鸣,电光火石,劈得少年面上一阵煞白。

他微微瞪圆了眸,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望向那一扇紧闭的窗。

电闪雷鸣,也将轩窗照得亮白。

少年立在屋檐下,寒风瑟瑟,冰冷刺骨。身后是雨水沥沥,如瀑倾泻。除此以外,他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先前自窗内传来的那一句话,像是叹息。更多的,则像是不得违抗的命令。

他愣了半晌,才呆呆地道:

“大小姐是要赶朔奴走么?”

一双明眸轻颤,死死盯着那紧阖着的窗牖。

雨水冰冷淅沥,敲不开那一扇窗,雨点砰砰敲打着窗扇,窗内之人静默不语。

戚师师紧抱着胸前的薄被,双手紧张到僵硬。

几乎每落下一道雷声,她的身子便禁不住地抖了抖。一声声闷雷,好似是苍天降下的一道道天谴。

谴责她的不贞,谴责她的不洁。谴责她贪婪纵.欲,谴责她不顾名节、竟敢与下人暗通款曲!

戚师师啊戚师师,你可是戚家的嫡长女。

怎可行出此等卑鄙龌龊之事!!

她紧咬着牙关,双肩止不住颤栗。

小腿亦颤抖着,一时甚至害了痉.

挛。

就等不到窗内之人言语,一面墙壁之后,那头顿了顿。

良久,窗户那边传来隐忍一声:

“好。?()?[(.)]??.の.の?()?()”

……

这场雪下了一整夜,直至翌日清晨,仍未有放晴之势。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姜朔便不见了踪影。

戚师师坐在妆镜前,任由佩娘为自己梳妆。

倒是一侧的茯香急坏了,平日里她就喜欢逗弄朔奴,觉得这少年生得秀气,又闷声闷语的,十分好欺负。

今日朔奴不见踪迹,倒是将茯香急得团团转,小丫头领了几名侍人,忙去府中各处寻找。

看她们忙得团团转,戚师师稳坐在妆镜前,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她眸光缓淡,望向镜中一身素白孝衣的自己。

纯洁无瑕的衣衫,面上不施粉黛。一双素净的瞳眸里,隐约带了几分疲惫与倦意。也就在此时,佩娘推门端来早膳,见少女此番模样,不禁关怀道:

“大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一身丧衣,唯有脖颈上金锁未曾卸下,那平安锁自她婴孩时便佩戴,从未离身,此刻正分外扎眼。

戚师师伸出手,用衣裳稍稍遮挡住金锁。

望入佩娘那双满是关怀的眼,她摇头。

而后又声音缓缓:“帮我取一份笔墨。()?()”

她要给自己的表哥,崔子臣修一封书信。

母亲去得早,但崔家与戚家毕竟也是姻亲,时常有些往来。如今她修书,便是要为朔奴找一份后路。

朔奴跟了她这般久,虽说性子有些孤僻,可办事却是沉稳可靠。戚师师心想,也该给他找个合适的东家,好全了这主仆一场的恩情。

笔尖蘸了浓墨,落下一行娟秀的簪花小楷。

即便心有不舍,她也不能将朔奴再留在戚家。

他们二人发生了那样的事,再将朔奴留于身边,着实太过于危险。

戚师师屏退左右侍人,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已将书信写好。

抬起头,窗外风雪不知何时间又下大了些。窗牖未掩紧,迎面一道冷风吹刮得她喉间发痒。

少女面色微白,攥着信纸轻咳了阵,微弯着身抿了口热茶。

薰笼的香气依旧燃着,汤婆子却散了热。一口热茶入肺腑,咳嗽声这才消停些。

飞檐碧瓦,过了少时,又覆上一片雪色。

天光黯淡了下来,不知不觉,一整日将要过去。

戚师师遥遥望去,忽然想起与朔奴相逢也是一个下雪天,只是那日的雪未曾有今日这般急、这样烈。她在侍女的陪同下撞入西市后街巷尾,撞入那一道清亮而倔强的眸光中。

少年身倒在血泊里,目光殷切,沾了血的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角。

那时候,他说。 他生来贫贱,可以将一条贱命交付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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