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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竭力平复心情,说服自己:“星星、明月,你们不用这样骗我,我知道你们都不肯原谅我,今生是我对不起你们,若有来生,我一定当牛做马,向你们赎罪,求你们原谅……”

他一面说着,一面闭上双眼,张开双臂,整个人往前倒去。

祝青臣原本还沉浸在两个学生睡一起的震惊中,一听“若有来生”四个字,瞬间反应过来,焦急喊道:“快拉住他!不许他跳!”

萧长旭身后侍卫收到命令,齐齐抛出绳索。

其中一条粗麻绳,准准地勾住了萧长旭的脖子。

一声惨叫,萧长旭被牢牢挂在半空。

祝青臣正色道:“死死拉住!把他吊死也行!就是不能让他跳楼!”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难怪,难怪祝青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跳楼这个死法可是最容易重生的死法之一,绝对不能让萧长旭跳楼!

四五个侍卫死死拉住,萧长旭被吊在半空,一张脸涨得通红,两只手死死地拽着绳索,两只脚奋力挣扎,浑然也没有了刚才赴死的慷慨。

什么赎罪?

不过都是演给谢明月和林星看的把戏。

或许他以为,只要自己也跳楼,就能挑拨他们师生之间的关系,谢明月和林星就会哭着求他别跳。

简直可笑。

慢慢地,萧长旭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脸也涨得青紫。

不知道过了多久,侍卫们把他重新拉回屋顶上,拍了拍他的脸,又掐住他的人中。

“回王妃,人好像是晕过去了。”

祝青臣看向谢明月和林星:“说了交给你们处置,就依旧是你们处置。只有一点,别的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让他跳楼。”

两个学生点点头:“是。”

侍卫们把人从屋顶上抬下来,谢明月走上前,低下头,瞧了萧长旭一眼。

萧长旭身上的伤还没好,腐肉恶臭,脖子上又新添了勒痕,和他掐着谢明月的脖子,留下的痕迹很像。

但是说来古怪,他都已经这样了,脸色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嚇哧嚇哧地喘着粗气,声音巨大。

还有力气爬到屋顶上,不知是快好了,还是快死了。

——回光返照。

谢明月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收回目光,别过头,吩咐道:“把人关回去罢,他活不了多久了。”

“是。”侍卫们把萧长旭抬起来,送回冷宫破旧的屋子里。

一切事情在这里开始,那就让事情在这里结束吧。

谢明月回过头,对祝青臣道:“夫子,都处置好了,回去罢。”

“好。”

祝青臣与李钺走在前面,谢明月与林星跟在后面。

跨过门槛时,夜风吹过林星耳畔,他隐约听见,风送来一声哀求——

“求求你,救救我……”

这是他刚穿越来,萧长旭倒在雪地里,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也是因为这句话,林星软下心来,救了他一命。

可是这回,林星不打算救他了。

如果可以,林星宁愿一开始就不救他。

察觉到他有些失神,谢明月转头看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林星摇摇头,“只是有点冷。”

谢明月握了握他的手,是有点凉:“回去睡吧,别理会这边的事情了。”

谢明月转过头,朝杨公公使了个眼色。

杨公公立即会意,停下脚步,转身向回:“传君后令,动手。”

于是侍卫们抬着酒缸与刑具,走进了冷宫。

冷宫那边再传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了。

天光大亮。

谢明月端坐在案前,批阅奏章。

祝青臣和林星坐在旁边,正吃早饭。

祝青臣困得连手都懒得抬,吃早饭也要李钺送到他嘴里,他只负责张嘴。

林星问:“老师昨晚也没睡好?”

“对啊。”祝青臣又打了个哈欠,“昨晚那么一折腾,回去就睡不着了。”

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萧长旭那副可憎的模样。

他睡不着,就开始折腾李钺,缠着李钺给他说笑话,还在李钺的胸膛上写字,最后被李钺按在榻上狠狠教训了一顿。

这时,杨公公进来禀报:“王爷、学官、君后,冷宫侍卫来报。”

谢明月抬头问:“何事?”

杨公公正色道:“萧长旭死了。”

谢明月早有预料,但还是多问了一句:“怎么死的?”

“他身上原本就带着伤,昨夜里爬上屋顶,冷风一吹,被抬回去的时候,就发起高热,哎哟哎哟地喊了大半夜,求着林公子再救他一回。”

“后来,侍卫们好心帮他剜去肩膀上的腐肉,还用烈酒帮他治伤。结果,到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一口气没上来,就倒在了酒缸里,侍卫伸手去探时,已经没气了。”

祝青臣垂了垂眼睛,心下明了。

好心剜去腐肉,还用烈酒治伤。

那是好心吗?分明就是刑罚。

明月最后还是下了决断,该折磨就折磨,该杀就杀。

只是林星不懂得,还问:“对他那么好干什么?让他自生自灭不就好了?”

谢明月怕吓到他,也没跟他解释,只道:“总归他快死了,帮他处理一下伤口也无妨。”

林星皱着眉头:“谢明月,你还是太善良了。要是我,我才不管他。”

“嗯。”谢明月又对杨公公道,“尸体先停在冷宫里,待我与夫子商议之后,再做决断。”

谢明月转过头,唤了一声:“夫子,您看……”

祝青臣沉吟道:“萧长旭本就得位不正,登基数月,搅弄得朝堂不安,天下不宁。既然已经以他的名义下了罪己诏,不如就做得干脆一点,也省得来日有人动了歪心思,想着为他翻案。”

谢明月问:“夫子的意思是,不必认他是皇帝,只当做是乱臣贼子处置?”

“对。”祝青臣点点头,“弑父杀兄,可不就是乱臣贼子么?”

“好,我去安排。”

可笑萧长旭临死之前,竟然还对谢明月和林星说,自己的丧礼不必太过奢华。

他以为这是服软和示弱,能够引起他们的怜惜,结果……

谢明月甚至不想给他办丧礼。

谢明月直接吩咐杨公公:“连带着酒缸一起,拉到宫外乱葬岗去烧了就是。”

杨公公领命:“是。”

祝青臣又道:“不给萧长旭办丧礼,其他人的丧礼却要重办。”

一时间,谢明月与林星还没想到祝青臣说的是谁,只做不解。

只有杨公公似有所感,抬起了头。

祝青臣同样看着他,温声道:“萧长旭宫变时,将留守京中的皇子尽数杀害,又命人将他们的头颅砍下,送给岐王,以示威慑。”

杨公公心头一震,瞬间就明白了。

“岐王没有将那些头颅丢掉,而是交给侍从,让他们好生保管着。如今萧长旭已死,朝堂之中拨乱反正,也该给几位枉死的殿下重办丧仪,给他们正名,让他们尸首齐全,入土为安。”

“萧长旭往外一丢就好,杨公公不必操心,几位殿下的丧仪,就交给杨公公操办了。”

祝青臣记得,杨公公跟他说过,他先前是在皇子所侍奉的。

尽管杨公公竭力撇清关系,但他还是隐约察觉到了。

杨公公对几位被萧长旭杀死的皇子,是心疼的。大抵是相处过,说不定还是看着他们长大的。

逝者已逝,祝青臣没办法让他们死而复生,只能留个心眼,让杨公公再送他们一程。

杨公公微怔,神色动容,双眼之中隐隐有泪光闪过,俯身行礼:“多谢学官,学官有心了。”

“不必客气。”祝青臣连忙起身上前,把他扶起来,“今次事成,还要多谢公公。我与岐王商量过了,待此间事了,便在京中给你老寻一处宅子,派几个人伺候,好让你老颐养天年,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杨公公摇摇头:“学官思虑周全,老奴再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那你老想到的时候再说。我也会叮嘱明月,让他好好待你的。”

“学官真是……”杨公公长叹一声,“老奴何德何能?”

祝青臣宽慰他:“你老也是功臣,有什么配不上的?”

杨公公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再向他行了个礼:“那就多谢学官了。”

“不必客气,你老歇息去吧。”

杨公公下去了,祝青臣回到位置上,一掀衣摆,坐回位置上。

祝青臣对两个学生道:“宫变那日,是杨公公冒死打开北宫门,让我和岐王带着人进来,才能及时从萧长旭手里救下你们两个,否则再拖上一会儿,事情就不是现在这样了。你们两个要多谢杨公公,往后也要记着他的好,好好待他。”

两个学生认真地应了:“是,夫子放心,我们记住了。”

这才是正确对待功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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