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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臣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叩门声。
“祝卿卿,顾鸿轩在外面闹。”
是李钺的声音。
屋子里设了禁制,听不见外面的动静,所以李钺过来敲门了。
祝青臣拍拍徒弟的肩膀:“你先休息,为师出去看看。”
卫飞云放心不下,掀开被子,也要下床。
祝青臣拗不过他,只得让他跟着一起来。
推开房门,禁制消失,院门外,传来顾鸿轩用力拍门的声音。
“飞云、飞云?你在吗?你出来,我要见你!”
这会儿倒是喊上“飞云”了,好像多亲近似的。
“飞云,我知道是我误会你了,我已经把林寻秋打走了,我亲手刺伤了他。”
“直到今天,我才看清楚自己的心,我根本就没喜欢过他,我是喜欢你的。”
“只是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我误将青梅竹马之情,认作是道侣之情。你与他长得太像了,我才会错将对你的感情,认作是对他的。”
“你出来见我一面,我们把话说开,还像之前一样,你出来见我。”
祝青臣与李钺对视一眼,李钺低声道:“我本来不想喊你们的,但是他在外面喊了快两刻钟,太吵了。”
祝青臣点了点头:“嗯。”
“你说,他是不是发现……”
李钺话还没完,原本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轰隆”一声,雷声大作。
似乎快要下雨了。
门外传来顾鸿轩的声音:“卫飞云,你藏在床底的画像,画的究竟是谁?!”
一声惊雷,听到“画像”二字,卫飞云顿时自乱阵脚。
“师尊,我……我得出去看看。”
卫飞云顾不得跟多说什么,拽着披风,大步走出院子。
祝青臣与李钺赶忙跟上去:“飞云……”
卫飞云来到院门前,拉开门扇。
顾鸿轩就站在门外,模样有些狼狈,头发散乱,衣上还有几道剑伤,被林寻秋刺穿的手腕还淌着血。
见卫飞云出来,他抬起头,眼睛一亮。
他动了动嘴唇,喊了一声:“飞云……”
卫飞云低下头,看见他抓在手里的画卷,一把抢了过来,打开检查。
只可惜那画卷,已经被顾鸿轩的鲜血弄污了。
见他如此紧张这幅画,顾鸿轩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飞云,这画上的人是谁?”
卫飞云本不愿告诉他,可顾鸿轩见他沉默,心愈发沉了下去。
真相就在他的眼前,只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只要他伸手去拨,就能拨开。
良久,卫飞云道:“画上的人不是你,你不用问了,回去吧。”
顾鸿轩却不依不饶:“所以他是谁?到底是谁?!”
“就当是我对不起你,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等我病好之后,我会与你和离,你不用再追问了,回去吧。”
卫飞云这话说的,祝青臣在后面听得,直皱眉头。
什么叫做“就当是我对不起你”?本来就不是他的错,他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太不会吵架了!
祝青臣拍了一下卫飞云的肩膀,冷声道:“顾鸿轩,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把我的徒弟当成替身,如今又何必多问?”
“这不一样!”顾鸿轩红着一双眼睛,“祝师祖,我是被林寻秋蒙蔽了,我也是无辜的,可飞云他……他怎么能瞒着我画别的男人的画像?他怎么能把我当成是别人的……”
“为何不能?”祝青臣反问道,“不管你是被蒙蔽,还是早有预感,你都折辱磋磨了我的徒弟,你能做的事情,为何我的徒弟不能做?你未免太过可笑了。”
“可……”顾鸿轩无法反驳,只能再次转向卫飞云,“飞云,你实话告诉我,这画上的人到底是谁?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故意惹我生气,才说不是我的?你……”
见他越说越离谱,卫飞云也终于忍不了了。
“不是你!”
“那就是我,飞云,你还在生气对不对?画像是你故意……”
“我说了,不是你!那是你的兄长!”
顾鸿轩愣了一下:“我的兄长?我什么时候有……”
卫飞云深吸一口气,干脆全盘托出:“你忘了吗?五岁之前,你都在顾家村生活,你有一个兄长,他比你大三岁,他带着你上山摘果子、下河摸鱼。”
“他叫——”
“顾槐。”
顾鸿轩猛地后退一步,几乎站不稳。
“轰隆”一声,惊雷在他头顶炸开。
被他遗忘多年的记忆,终于在此刻想起。
“顾槐……顾槐……是他!”
卫飞云继续道:“你五岁之后,便因为根骨非凡,被天剑山带走了,留他在村里打猎为生。”
“一入仙道,斩断尘缘,他便代替你,给你们的爹娘养老送终,他以自己有一个修仙的弟弟为荣。”
“后来,我与他相识,结为夫夫,他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我们在顾家村里,度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日子。”
“只可惜……”
顾鸿轩问:“只可惜……凡人终究寿数有限,他死了?”
卫飞云淡淡道:“不,妖兽偷袭村子,他是为了救我而死的。”
卫飞云定定地看着顾鸿轩,顾鸿轩不敢相信,连连后退。
顾槐一介凡人,能为了保护爱人而死。
顾鸿轩修为深厚,却还要依靠卫飞云给他挡下攻击,甚至卫飞云受伤之后,他也从来没有尽力救治过。
两相对比,顾鸿轩应当惭愧。
他有什么资格说喜欢?有什么资格说“回到从前”?
顾鸿轩连连后退,几乎跌倒。
“不可能……不可能……”
卫飞云还想再说些什么,顾鸿轩却不肯再听,他捂住耳朵,转身跑了。
光风霁月的大师兄,就这样狼狈地逃走了。
一日之内,他自以为爱慕他的小师弟、对他情根深种的道侣,都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他接受不了现实,也是正常的。
卫飞云松开紧紧攥着的拳头,回过头,道:“师尊、师公,我还有画像留在原来的院子里,能不能……”
“走吧,我们陪你过去拿。”
“多谢师尊,多谢师公。”
月光洒在山路上,师徒三人来到那个破落的院子里。
卫飞云蹲下身,把散落在地上的画像一幅一幅捡起来,收进箱子里。
祝青臣和李钺默默陪着他。
回来的路上,李钺扛着箱子,祝青臣和卫飞云各自抱着几幅画卷,慢悠悠地走在山路上。
李钺道:“卫飞云,虽然你师尊维护你,但我还是要说——”
“你一开始就不该找替身。”
卫飞云低下头:“师公,我知道,我这样对顾鸿轩不公平。”
李钺道:“倒不是对他不公平,而是对你死去的道侣不公平。”
“你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一辈子都不变,那就慢慢等着,等到你们再见的那天。”
“若是想找新的道侣,那也该放下他了再说。一边受委屈,被替身欺负,一边把他当做精神支柱,他在地底下看见你这样,只会气得团团转,如何安心等你?”
卫飞云抬起头:“是,师公说的是。是我当时没有考虑周全,就匆匆答应了顾鸿轩。弄成现在这样,我也有责任。”
祝青臣碰了一下李钺:“人性本就复杂,丧夫之痛,痛彻心扉,你当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情有可原,不必太过自责。”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便好好想想,该怎么弥补,至少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日后才有再见面的机会。”
卫飞云点点头。
回到住所后,他才小声道:“可我觉得,若是师尊……师公也一定会发疯的。”
李钺把箱子搬进房间里:“师公我可不会找替身。东西放这里了,你也早点休息,别让你师尊担心。”
卫飞云歇下了,有医修陪着。
祝青臣和李钺走出房间,坐回院子里的躺椅上。
一个仙尊,一个凶兽,当然不用睡觉。
李钺找了件毛披风,盖在祝青臣的身上。
祝青臣道:“李那个,这里是修仙世界,我不会生病的。”
李钺帮他掖了掖披风,反问道:“若是修仙之人不会生病,此处为何还有医修?”
“受伤和风寒是不一样的。”祝青臣有理有据,“医修一般治的是受伤,不是风寒。”
两个人坐在躺椅上,抬头看天。
刚刚才打了雷,阴云蔽月,没什么光亮。
祝青臣撑着头,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李钺:“李钺,你之前说,你最喜欢修仙世界?”
“是。”李钺应了一声,“古代朝堂、现代架空,我最喜欢修仙世界。”
祝青臣问:“因为我们可以玩很多花样?”
李钺沉默着,没有回答。
祝青臣又问:“因为可以打打杀杀?”
李钺依旧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