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壶浊酒(2 / 2)
“看那位好像是杨家的人吧。”
看着眼前消失不见的月倾付,宇天豪显然没有料到,他朝人群开口说道:“把墙里那小子送郎中那里,治好了送来杨家,赏三十银。”
话音刚落,哗啦一下,百姓争先抢后的去搬着昏迷不醒的吕有为,生怕被人抢走了似的,要知道三十两银子那可值好几头牛了。
宇天豪站在原地还在想月倾付跑哪去了,忽然察觉到一个身影往南去了,瞬间大怒道:“还是个‘老林子’!”随即也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又引得众人纷纷惊呼。
……
听到这个结果的杨倩安大惊失色,急忙站起身来,但还没等她说什么,门就被打开了,是吕封走了进来。
周术转身,看到吕封浑身发颤,立马收起嘴角的笑,眉间一皱,知道绝对出了不小的事。
随即问道:“怎么回事?”
忽然杨倩安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紧紧盯向吕封的身后,周术也投去目光,只见一个少年在吕封身后的黑暗处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最后停在了吕封的面前,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样,只不过眉间的一道疤破坏了整个形象,倒是有些四不像了。
他眯着眼望向杨倩安,含笑道:“认识一下,我叫月倾付。”
随后朝着二人递出手,周术见状沉默不语,目光一直看向吕封,杨倩安听到这个名字则是愣了几秒,问道:“月家的人?”
哪知听到这话,月倾付不禁笑了起来,抬起手使劲搓了搓脸后道:“要不我说陈小皇帝上辈子是个刑官呢。”
听到这句话后,周术收回了目光,扭头看向杨倩安,愁面叹气道:“杨姑娘你这军情有误啊。”
轰的一声!
只见尘雾忽起,整个房间顿时什么也瞧不见,待尘雾散去,只见屋顶上被砸出个大洞,宇天豪此刻不着上衣,坐在月倾付身上,一手掐颈,一手擒住,嘴里骂道:“好小子,给我寸步游都逼出来了,说,哪里来的老林子!”
杨倩安愣了两秒,马上反应了过来,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忍住了,因为她知晓这种场面她已经干预不了了,便在那里愁面揪着衣袖,杵在原地。
而周术则异常冷静,游走在吕封身边,看到吕封双目无光却浑身发颤,脸上皱的比刚才还厉害。
月倾付被擒住后脸上依旧乐呵呵的。
老林子,是一种人的称呼,这种人常年混迹在江湖之中,处事老道又行事狡猾,所以被称老林子,而大部分的老林子都指旧江湖的人,何又谓旧江湖?
旧江湖是老辈人的江湖,他们不炼法不修道,不去所谓的称仙,只仅仅用最纯粹的武功去混迹江湖,也就是所谓的武修。
而老林子也分南北两派,虽然都是老林子一说,但两派之间差别巨大,就光在处事风格上来说。
在道上瞥见了被劫的镖,在南派来说就是不关我事,你们打你们的,奉承着少管闲事多平安,而北派则更讲义气些,看到劫镖可能就直接操着刀上了,也不管那些前因后果的,秉承着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的思想。
宇天豪这么问显然是有目的的,如果是南派的,那么他下一秒就会掐断月倾付的脖子,清除后患,但如果是北派的,那么他就需要掂量掂量了。
“喂!客官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大动静。”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掌柜的声音,显然是刚才的动静太大了。
月倾付抬起头看向周术,想了会后问道
“周厉腕的儿子?”
周术正在吕封身上点来点去,也不回头。
见状,月倾付也不生气,只是接着笑道:“你有个姐姐对吧,叫姚温。”
闻言周术身子一顿,停下了手上的点穴,扭过头来,脸上含笑。
“公子晓得我姐?”
哪知月倾付摇摇头开口道:
“晓得,死了。”
客栈,想开好这个可不是个容易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有句话说的好,“行行有道道”,不是说随便拉个地,建个大儿点的房就行了的,这里面的门道多了去了。
可说起眼前这个客栈,那就奇怪了。
只见在这一街的末头的一个犄角旮旯里,赫然挤着个小屋,也得亏是挂了牌匾的,上面写着“老福客栈”,不然路过的人一瞧指不定以为是哪家老财主建的茅厕呢。
客栈里摆着两个木桌子,都坐满了人,共七个,都穿着粗布麻衣。
“福叔”
被人喊了一声,打着瞌睡的老福这才醒来,脸上胡子拉碴的,裹着个头巾,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这人一身红装。
老福搓搓眼,看到几位后生都盯着他,便略微尴尬的问道:“呃,说到哪了?”
其中一人叹了声气,开口道:“讲到皇上安排的事了。”
老福嗯了嗯,发现其他人都等着他开口,挥了挥手叹道:“我就一掌柜的,帮不了你们什么,你们恐怕是白来一趟了。”
其中一人说道:“福老哥,这件事与你也有关,你听小王说完也不迟。”
王友点点头盯着老福,随即开口道:“月家的残党又出来了。”
听到月家二字,又要打瞌睡的老福猛然惊醒,脸上刹那升起一层寒霜,整个人顿时不怒自威,眯起眼开口道:“接着说”
几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显然还是有点超出心理预期了,王友接着说道:“是御史上面的消息,消息透露的不多。前年在东武山那边,举行过一场武赛,其中一个参赛者叫倾夫,九场连胜杀倒了一众天才,而根据上面的观察,此人极有可能就是月家家主的三儿子,月倾付。”
老福眯着眼,开口道:“这人现在在哪。”
王友摇摇头答道:“只有一个模糊的位置,在锦州北部。”
闻言老福冷笑了起来
“呵呵,顾着老窝的小狼崽子,那么咱们是公办私办?”
闻言,王友起身拍了拍老福身后:“我们都对不起高大叔,这件事就麻烦您了。”
其余几人也纷纷站了起来,王友接着笑道:“就不劳烦福叔了,我们几个还有其他任务傍身,有空下次再聊。”
老福点点头:“这个情我记着了,就不送了,走的时候关上门就行。”
“得,走了啊福叔”
“福老哥下次再跟你喝酒。”
老福笑笑,眨眼间客栈就变得空荡荡了。
他从柜里搬来个酒坛子,倒在一个小碗里,自顾自喝了起来。
遥想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玉州。
在旧皇驾崩后,整个大陆群雄割据刀兵四起,“当今天子”的说法荡然无存,时过境迁,每个州每个地,都有着一方“天子”,这些天子大多都是那些群雄的后代。
但一个地方除外,便是青龙玉州,在旧皇驾崩后,有一任天子逃亡到了青龙玉州,在后来,这位天子在短短几年里大展身手,任人惟贤知人善用,最后成为一国明君。
国号为元。
记得那天,阳光明媚。
福铄板板正正坐在书桌前,有模有样的学着酸气书生,正写着信,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讨厌的声音。
一抬头,一个服饰夸张模样的青年坐在窗前歪头笑着,眼神打聊着桌上的信封,直言不讳道:“福老弟啊,有的人天生就不是这块料,你看你写的,扭扭歪歪的,料周姑娘看见也不会喜欢的。”
福铄脸一黑,抓起一旁的纸团子就投了过去,哎呦一声,高天翱摔倒在院子里,倒在地上扭过来扭过去,像个泼妇似的大喊着要让他赔钱。
福铄刚要说什么,就看见一个倩影跑了过来,便闭上了嘴。
“起来!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似的。”
闻言,高天翱悻悻然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就凑着脸过去,开口道:“怎么这么好闻?抹的哪家的胭脂粉。”
“咦,离我远点。”
女子扎着马尾,身材高挑,倒是飒爽英姿,一手挡着高天翱的厚脸皮,扭过头来朝窗里的福铄含笑道:“福公子近些日子如何?”
福铄嗯了嗯,没再后话。
一旁的高天翱忽然拉起周婷的手就要走,见状福铄一愣,突然大声喊道:“等等!”
周婷趁机拔出手来,瞪了一眼高天翱后又走到窗前跟福铄说道:“不知福公子今晚有没有空啊。”
刚刚还在纠结要说什么的福铄连忙点头:“有的,不知周姑娘有何事?”
周婷低头看了看脚,说道:“那公子愿不愿意今晚一起吃顿饭呢。”
正巧高天翱凑着耳朵过来了,眼眸一暗,而福铄则脖子根一下通红,连忙点头道:“有空,当然有空。”
周婷嗯了两声,扭头一看却发现高天翱那耳朵都快贴自己脸上了,脸一红,一脚就要踹过去。
高天翱哈哈躲了过去,然后一胳膊挎着窗户揽在福铄身上,手朝袭来的周婷扇了扇,说道:“一边玩去,大人说话没小孩插嘴的份。”
周婷顿时火冒三丈:“啥!?你说谁小孩。”
高天翱眼睛往下一瞥:“说你小你还不服。”
周婷当然知道他是说什么,拔出了刀,气的就要砍过去,还是福铄连忙伸手阻挡才作罢。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
周婷朝高天翱瞪眼道:“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了,还有你也别老气福公子。”
高天翱努努嘴学着周婷说话
“咦,别老气福公子。”
闻言福铄扶着额头不知道说什么,也得亏是周婷走远了,不然他是铁定拦不住了。
就这样二人一起坐在一个台阶上,各有各的心思。
高天翱忽然说道。
“福老弟”
“什么事?”
虽然二人年纪相仿,但高天翱却一直称呼他老弟,一开始还有些生气,但被喊的久了,福铄也就认了。
“……”
高天翱没有接着往下说,似乎想了很久,才开口道:
“照顾好她行吗?”
福铄一愣,这全然是他没想到的,他扭过头来看向高天翱,发现他正极为严肃的看向自己。
自打年少起,福铄便喜欢上了那个私塾里英姿飒爽的女孩,女孩叫周婷,而同样喜欢她的,不止福铄一个,其中就还有个纨绔子弟,叫高天翱。
后来三人意外的成为了朋友,但是福铄和高天翱都心知肚明,他们两人之间不仅仅是朋友,还是某种上的敌人。
渐渐的,福铄发现周婷越发靠拢高天翱了,他心有不甘,自幼习武的他便学着高天翱一样,去写字读书,去学说话学装扮,想要夺回心爱的女孩。
但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如此,福铄天生少言,语言生板,不向高天翱一样脸皮厚,语言生趣讨人,他虽在战场上以一敌十,是个威风凛凛的猛士,但在说话、爱情方面上,远不如高天翱千倍万倍。
对此他当然也会有时惆怅,有时悲伤,但更多的还是不甘心,所以当周婷对他说出一起吃饭时,他是绝对激动的,对所有的付出感到值得的。
但
他更多的是,想不通。
而当他看到高天翱这么严肃时,他更想不通了。
在每次周婷要找他聊天时,高天翱总会突然出现,舔着个脸插嘴进来,而高天翱总有千种万种法子阻碍他或周婷,每次得逞之后,福铄都会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
所以他才想不通,想不通那个在爱情上如狗皮膏药般的高天翱怎么就突然放手了,他知道高天翱对周婷的喜欢绝对不输于自己,就是如此,他才会十分确信,高天翱绝对不会放弃。
看出福铄眼中的震惊和疑惑,高天翱笑道:“别这么看我,我就问你是不是个男子汉。”
福铄一恼,大声喊道:“当然是!至少比你强。”
闻言,高天翱洒脱一笑,拍了拍福铄身后
开口道:“走,喝酒去,我请。”
后来,月家二兄弟携五万私兵“进谏”京师势头过猛,鸣光王朝当朝天子派下了“盟军”之将。
当时的元朝与其余五个大国共组一盟合称“正盟”,而正盟里每个国家都有着其他的盟友派来的兵队,称“盟军”。
当时月家二兄弟已连破三城二郡,正盟之一的鸣光王朝见状,派下了“盟军”之将。
这个将,后来被月家二兄弟当场斩杀,而这个将姓高,名天翱。
再后来,月家的“进谏”被平定了。
但是不为人知的是,平定者并不是鸣光王朝,而是一个只带着五百兵的异国将军。
一将五百兵,杀尽了月家势。
当鸣光的军队匆匆赶来时,却发现整个月家早已被屠戮殆尽,而站在那累累尸体之上的人,一身血红色。
当时没人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只知道,这人忽然出现在鸣光大殿上,向天子讨令,自愿平定月家叛乱。
天子虽然不信,但白来的兵自然是不用白不用,便准了他。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此人手掌区区五百兵就敢胜五万!且一下杀尽了月家势,平定了叛乱,让鸣光王朝所有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正当鸣光天子兴高采烈时,却发现此人竟早已消失不见。
天子哪里会放弃?要知道在悠久的历史长河之里,以少胜多的战役也不过了了几个,而像这种五百胜五万的更是前无古来后无来者,天子哪会放弃,于是当即下令追查此人身份和行迹。
可惜一直无果
直至数十年之后,这人的身份才被揭晓,原来这人来自元朝。
此人姓福,名铄。
……
已经双鬓泛白的老福倚在凳子上,看着手里的瓷碗,只见酒水在里面悠悠着转着,映出了老福那苍老的面孔。
喝了一口,忍不住咳嗽几声。
“藏了好些年,怎么还是一壶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