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_分节阅读_第4节(1 / 2)
谁知定亲第二年,那女子竟一病不起死了。要知道武承安病病殃殃这么多年,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之后等了两年,等到武承安十七岁,武靖和孙娴心又张罗着定下第二门亲事。
这次倒是没死人,但人家孩子是个烈性子,不愿意嫁给武承安这么个病秧子。
听说在家又吵又闹几乎要出人命,最后还是武承安不愿意勉强人家,瞒着爹娘让奴仆把自己背出门去人家家里退了婚。
经那一事之后,武家再不敢轻易给儿子替成亲的事,怕结怨也怕再伤着儿子。
转眼又是好几年,武承安都二十四了还没成家。就这么病恹恹的养着,孙娴心生怕儿子被女人掏空身子,房里连个通房都没有。
原本就这么过一天是一天也行,但家中不止他一人,还有底下的庶弟庶妹们。
老二武承定今年二十二,前几年娶了太常寺寺丞家的长女柳娟儿,去年生了武家长孙。庶长女前年嫁了,婆家是兵部郎中府上的嫡幼子。
还有个马上要相看人家的庶妹和已经进学的庶弟,都到了该操心的年纪。
生了两儿一女的谢姨娘,去年拿武承定生了长孙做由头,撺掇着武靖想要让柳娟儿帮着孙娴心一起管家。
自己的儿子还病病歪歪没成家,就要她把管家权分给庶出的儿媳,孙娴心又怎么乐意。
可一边要把着管家权一边要时刻担心武承安的身子,家中的事务又越来越繁杂,哪怕是做了多年当家主母,孙娴心也有些力不从心。
连着两次出了些岔子,让武靖也难免起了别样心思。毕竟对他而言,嫡子固然最要紧,可庶子也是儿子,不是不能用。
武承安只是身体不好,不是个傻子。眼看着母亲焦头烂额,自己帮不上忙也不能再拖后腿,便主动提起出京来外祖家散心养病。
一来好让母亲腾出手来管家,二来也好让父亲和家中姨娘别忘了,自己与母亲不是非要困死在侍郎府上,外祖孙家的人还没死绝。
只是潭州这地方的气候他着实不习惯,昨日清早看着风清气爽正是出门的好天气,谁知还没出城就觉着隐隐有些发闷。
太阳藏在云后出不来,吹来的风又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湿气,到了要爬山的时候更是多穿一件衣裳太热,脱一件又被风吹得浑身发凉,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从昨夜开始发烧一直到现在,武承安已经烧得有些眼睛疼了。连呼吸都是灼热的,想安安静静睡一会儿,可只要一平躺下就又觉着喘得厉害。
酸苦的药汤喝了几碗,涨得原本微微往下凹陷的肚腹都挺出个小小的浑圆。丫鬟还想要喂他吃饭,吓得武承安连连摆手,顺道打了几个水嗝。
今早原想着精神好一点了,可大夫一摸却说是烧得更厉害,让人赶紧去孟家借酒,借最烈的。
武承安知道孟家,门对门的住了大半年总有几次碰上。听说孟家当家的是个女子,他见过几回都来去匆匆只余个背影,是雷厉风行的性子,看着便畅快肆意。
听说是要去她家借酒,武承安便暗自强打起几分精神,连外裳都披在身上,想着万一人家过来招呼寒暄,自己不好连个面也不露,太不像话。
第6章
孟半烟不知道自己这么个名声堪称狼藉的女子还能让京城来的病公子羡慕。
等药童端了温过的海碗回来,十分自然且气壮地从他手里接过来,跟着王苍绕过屏风,实打实把武承安当个没见过的稀罕瞧。
屏风里头地方不大,除了一张红酸枝的架子床和妆台,就倚窗摆着贵妃榻和一张小几。
窗户半开着,即便还有些散不去的药味,屋子里的味道却不闷。里间没点香,只小几上摆着盘鲜果熏屋子,倒是难得的清爽。
素色半透的纱帐半垂着把半靠在床上的武承安遮了大半,叫人看不清掩在锦被底下的男子身量高矮。
得亏另一半幔帐没遮上,好叫孟半烟把潭州城里传了大半年从京城来的贵公子看了个清楚明白。
半倚在床头的男人很瘦,瘦得两颊的肉都有些微微往下凹陷。呼吸起伏显得有些急促,连孟半烟这个外行也一眼能看出来,这人的身体是真不好。
乌黑的发靠一只玉簪松垮垮地挽出个发髻,白绸交领中衣穿在身上有些宽大,露出一小片白皙皮肉和伶仃锁骨,多少有些病骨支离的味道。
武承安长得像他娘,五官很精致,眸色深深眼尾带出点点细纹微微上扬,难得给因为久病而有些倦怠的眉眼添上几分活色。
许是发烧发得太久了,男人眼眶四周带着抹浅淡的绯红,衬着精致漂亮的五官和线条凌厉流畅的下颌,着实是孟半烟不曾在潭州城见过的别样风情。
“多谢姑娘专门走这一趟,等在下病好些,一定登门道谢。”
武承安一直醒着,外间的说话声再小也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隔壁邻居是冲着好奇来的也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先开口道谢。
“一碗酒罢了,能有用就好。”
孟半烟不会说那些不值当谢的话,在她这里做了事一定要见着回报,嘴上太客气有时候明明是自己卖的好人家也不当好了。
“这位姑娘,赶紧扶你家公子坐起来吧,酒的温度正正好,别耽误了。”
烈酒擦身降温是一直都有的土方子,孟家做酒王家行医,除了少数能慢慢腾腾小心医治的富户官眷,大多数老百姓治病还是只看着怎么便宜怎么快才好。
这么年总有那么些发烧到惊厥都压制不住的病人,王家就总要往孟家来要酒。
时间一长,烈酒该怎么温怎么擦,先擦哪里再擦哪里两家人也总结出一套经验,看着简单但就是比旁人胡乱猛搓一气儿管用得多。
主子病成这样,秋禾看着持重沉稳其实心里早慌了。此刻也不觉得孟半烟一个外人发号施令有什么不对,招招手便有小厮从床尾爬到武承安身后,稳稳托住他单薄如纸的脊背坐起来。
京城来的官家公子病弱成这幅模样,王苍不放心让药童上手,自己挽起衣袖用布巾包住手掌给他擦身。
人看过了,孟半烟也没打算留下来伺候人。本想把酒碗递给站在一旁的小丫头,不经意间又瞥见武承安淡紫色的指甲。
听说过这位官家公子病弱,亲眼看见才算见识了什么是真的病弱。只好又把递出去的海碗拿回来,亲自出去用角房的小炉子稍稍把酒温得更热了一点儿,再送回去。
“表哥,等会儿你先擦底下那几处。他体弱经不起折腾,手底下别省力气,早点把热降下来才安全。”
拿酒入药治伤古来有之,可怎么用效用最好,即便是外祖王家也不如孟半烟。自孟海平死后她除了外出办事,几乎时时跟在孟山岳身后,除了酿酒的手艺,其他用处也都学精通了。
王苍本就是个内敛的人,这次来给官家公子看病就更添了几分小心,要不是发烧实在降不下来,他连这法子都不愿意给他用。